那扇门半掩着,她走上前去,面前的灌木像围观人群般分开。她伸手碰到门把,门旋开了,出于本身的意愿迎接着她。是那间婴儿房——她的婴儿房——是她将墙壁刷成这般颜色,是她选的婴儿床、床头风铃、毛毯,那时她大着肚子,握着詹姆的手。
婴儿房里并非空无一物。而是盈满得令她的心几乎破裂。
他背对着她。她几乎感到庆幸,至少这样她可以暂且承受,在面对他之前,在面对他会给她带来的所有感觉之前。他的后颈晒得有些黑,头发凌乱,半边服帖,半边翘起,似乎刚从午睡中醒来。他怀抱着婴儿,口中轻轻哼着,温柔地来回摇晃。在这方面他总是比她强,总是愿意分担为人父母的责任,总是一个好父亲,一个好男人,好过她应得的——
“詹姆?”
他转过身,面带微笑。“我刚把他哄睡着,”他越过哈利乱糟糟的黑发轻声道。“我很高兴你来了。”
捆在她胸口的绳结松开了,那绳索承受着绑缚她的锚的沉重,但从那沉重中挣脱的感觉依旧致命。“詹姆,你——”
“死了,我知道。不过没理由不为你而来。你真的很棒。”他低下头,松开一根手指推了下眼镜,然后将怀中的婴儿放进床里。
复活石硌着她完好的手,她走近了些。莉莉无法从熟睡的孩子身上扯开目光。他本该四岁了,但并没有。他还在蹒跚学步时便已死去。他rou嘟嘟的手攥成小小的拳头。她焦黑的手紧紧抓住床栏,抓得摇篮都在发颤。她怕吵醒他,于是松开手。她摇着头,拼命想要忍住,想要压抑一切。如果她开口,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你不必有负罪感,你知道。关于任何一切。”詹姆来到她身后,动作温柔,老天,像他一贯的那样温柔,他的手与她如今已习惯的那双手完全不同,环抱住她的腰。他的嘴唇贴着她后颈。他在她的发间呢喃,“你只是为了活下去做了必须要做的事,莉莉。你一直那么勇敢。你那么努力战斗。”
她努力忍住第一声抽泣,但第二声只是令她更剧烈地颤抖。她满脸泪水,眼泪顺着下巴滴到床上,滴到熟睡的孩子身旁。“但不是必须要爱西弗勒斯。我应该爱你,只爱你,还有——还有哈利。”
他的手——毫无伤痕,完美无缺,灵巧温柔,却已一去不返——温柔地包覆她毁坏焦黑的手。“没有什么需要原谅的。我们不在了。我们已经不在了。”他走到她身侧,到婴儿床旁边,这样便可以看着她的脸。“如果你想,你可以留下。让别人去结束一切。”他的拇指摩挲着焦黑的指节,似乎那仍是他记忆中的手。或许原本的手仍在,存在于灰烬覆盖之下。
“你想要我留下吗?”她轻声说。
“我们想要不了什么,”他喃喃道,将她的长发拂过肩头。“你想要什么?”
这个问题有如盘旋的虚空,她紧紧抓住詹姆的手,用力得害怕自己会抓痛他。但不会的。他已经死去。这是她最需要认清的事实,胜于一切。
“我还是想结束这一切。我还是想救所有人,想救——想救西弗勒斯。哪怕发生这一切之后,我还是——”她哽咽着别开脸。“你一定恨死我了。”
“莉莉,”他责备道,轻声的细语中半带一声笑意。“我不会的。永远不会。”
哈利的婴儿床上方,小小的风铃忽然开始轻轻旋转,小小的飞天扫帚,金色飞贼,还有悬在上方的星星。她竭力挣扎着才得以控制自己,得以开口说话。她声音粗哑,透不过气地说出那句她方才所说的话,对着别处那人说过的话。“我爱你。”
当詹姆回以同样的话语时,那感觉完全不像利刃。莉莉都忘记了,原来世上还存在一种爱,没有刀刃,没有锋利,也没有负罪与占有。她能感觉到言语震动他的胸膛,他的喉咙。这便是她三年来一直想听到的:爱,以及宽恕。
这就够了。
当黑色的石头从她指尖滑落时,她再度置身森林的灌木丛中,另一个人也在——她感觉到正在靠近,像遮蔽阳光的Yin影般愈发接近,薄雾漫上她的脚踝。他盯住她,目光穿透她的皮肤。
莉莉抽出口袋里的魔杖,扔掉了戒指。再也不会有人与逝者对话。西弗勒斯也不会伴随复活石虚耗生命。闪耀的金光抛向空中,飞进森林。
莉莉感觉到汤姆·里德尔拽住串联于他们之间的魔力,魔杖从她手中飞出。她没有反抗。
莉莉能感觉到他在猜测她发送走了什么——信息?还是工具?但毕竟已经远去,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值得探究。他不再理会那猜测,“你送走了你的同胞?我倒以为你要殊死反抗一番。”
莉莉转过身。“是亚克斯利还是罗齐尔?”她问。
“我就应该杀了你。”
记忆中西弗勒斯嘴唇开合:你骗不过他。她曾孤注一掷抵挡住他对记忆的探取,但没有理由赌上命运。整个计划还剩最后一步,谎言可能会导致他的取胜。
她说出真相。“你不会的。我对你来说太有价值。”话语并不含混;而是坦然道出,毫无波澜,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