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征杭沿街走来走去,春光正好,几个小童在街边打闹嬉戏,边玩边唱道:“南境起,风云变,谁知白云是黑云。百年过,叹息长,奈何龙王是鬼王。”
他听得有趣,便问其中一人道:“这是谁教你的?”
那孩童嬉笑道:“不知道,反正大家都会唱。”
魏征杭还想问什么,小童笑着跑开了。他想了想便作罢,再往前走,已经远远能看到西街的牌坊。
知府衙门靠近东街,魏征杭很少往西边走。
他没去过苏顾的棺材铺,不过稍一打听还是得知了大概的方向。整个西街白日里行人寥寥,远不如东街热闹。街上的铺子一半关着门,另一半也是一副懒洋洋的态度。
他想起苏顾说起西街鱼龙混杂,如今鱼龙没看出来,倒是这西街的铺子着实有趣,做什么买卖的都有。有摸骨算命的,还有卖瓶瓶罐罐的,还有一些看不出做什么买卖,铺子里乌漆嘛黑,但总有一股异香传来。
魏征杭的到来似乎吸引了不少人注意,临近几个铺子的伙计探头探脑,他看过去,那是个糖水铺,一个小伙计端了一碗糖水捧过来:“大人,喝一碗吧。”
“不用了。”魏征杭连连推脱,那伙计却往他手里一塞:“不要钱,送给大人的。”
明明是白天,周围却安静地诡异,无数颗脑袋从窗台门缝冒出来,充满好奇地看着他。
魏征杭硬着头皮喝下去,糖水清清甜甜,倒是十分可口。
那伙计开心一笑,周围的人似乎都松了口气,突然冒出一群人来将他围住。
“大人,这个鲜花饼你尝尝!”
“大人,这是我们店新出的茶叶……”
“大人,我给你算一卦吧,不要钱……”
“……”
魏征杭这么饱受爱戴还是头一次,好不容易才从热情的人群里钻出来,他总觉得这西街怪怪的,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正待想着,远远地看到一块黑布招牌,白字写着一个“苏”字,再无其它。铺子里伙计都不在,只有一人背对他站着。那人身上一袭缎面青衣,看起来是上好的杭绸,腰间挂着一个Jing致的鹿皮套,露出几根银光闪闪的细针,此时恰好转过脸看见魏征杭。
魏征杭怔了怔,若非他穿着一身青衣,魏征杭险些将他认作女子。他从未见男子长得如此唇红齿白,纤细柔弱,一双眼睛狭长纤细,此时眯着眼睛望着他,唇角勾起一个妩媚的笑容。
“这位小哥,来买棺材?”
魏征杭被他盯得心里发毛,连忙摇头道:“不是,请问苏老板在吗?”
那人听他这么问,突然走近一步。一股淡淡的脂粉味传来,他伸出手,十指尖尖像女子一样涂着豆蔻,更显得妖媚。
魏征杭不禁退后一步,肩膀突然被人按住,身后一个熟悉的气息,他还未来得及回头,就见对面的人突然对着他身后盈盈一笑。
“苏顾,别来无恙。”
他嗓音轻柔,语气却有些生硬,显得十分怪异。
魏征杭转过头,见苏顾眯着眼睛,冷冷看着那人:“你来这里做什么?”
“顺道路过绛州,便来看看。”那人眉眼一挑,带着几分轻佻,眼珠转向魏征杭时,突然加深了几分,“看来你在这里,也没有闲着。”
他说得暧昧不清,苏顾脸上毫无反应,眼睛眯起来,浑身突然散发出一阵冷意:“陆衾,不管你来干什么,快点在我面前消失……”
“哎呀呀,怎么还是开不起玩笑呢?”陆衾突然掩嘴一笑,目光却在魏征杭身上来回打量。魏征杭下意识往苏顾身边靠了靠,这一细微的动作被陆衾看着正着,脸上笑意更深,“这位小哥,在下是名大夫,若是有什么不适,可以来找我问诊啊。”
魏征杭见他没有半分大夫的样子,不禁疑惑地看向苏顾。
苏顾冷哼一声:“你算什么狗屁大夫……”
“嘻嘻,就是救人的法子不同罢了。”他说着,手突然伸向魏征杭,被苏顾用竹扇挡开。
陆衾收回手,识趣道:“我就住在城中的客栈,苏顾,你若想找我……”
“请便。”苏顾冷冷打断他。
陆衾丝毫不理会他的态度,冲着魏征杭眨眨眼睛。
苏顾将魏征杭拉进铺子里,面上换成平日里温和的笑容,问他道:“找我有事么?”
“我……”魏征杭手伸进袖子里拿帕子,却中途拐了个弯,掏出一支压扁的梨花,“衙门院子里的梨花开了,给你送来一枝。”
“就是为了这些?”苏顾笑了笑,伸手接过花,帮他倒了杯茶。
魏征杭正感到口渴,将茶水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角道:“刚才那人……是你朋友?”
“不是。”苏顾答得很快,又帮他倒了一杯水,才淡淡道,“以前认识而已。”
他答得泰然自若,魏征杭不是傻子,从他们对话里至少知道他们不仅仅是认识这么简单,然而苏顾不愿意多说,他也不敢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