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师爷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突然压低了声音:“我命人暗地打探过,这苏老板似乎来绛州很多年了,但他先前住在哪里,祖上都是些什么人,却没有一个人知晓。连他身边的店伙计也不得而知,我看这人着实不正常。”
魏征杭听他说这些反而不以为意,随便应道:“我知道了。”
梁师爷想了想又低声道:“这绛州城是个百年古城,周围又是灵脉高山,城里总会有些奇奇怪怪的传闻……”
“噗……”魏征杭笑道,“师爷还是少看些灵异志怪的闲书吧。”
梁师爷欲言又止,最终没再说什么。
如此一来数天,苏顾再也没来过。这期间魏征杭也在忙,知府刚到任,自然许多交接需要处理,前任知府活得像个游仙,四处游乐风花雪月有一手,做官断案却毫无建树。他似乎也知道自己不是当官的料,做了一年便辞官还乡,这才由魏征杭赴任。
好不容易安顿下来,转眼已经到了四月初一。绛州城里的庙会热热闹闹,魏征杭也难得闲下来一天,吃了早饭坐在后院,便听到家丁来报。
“大人,苏老板来了。”
魏征杭闻言,立刻放下手中的茶盏:“快请进来。”
不多时,苏顾便摇着折扇慢悠悠走来。他这次穿着一身暗纹黑衣,映衬着愈加气势逼人。
魏征杭见了他立刻站起来,又觉得自己太过唐突有些不妥,这一连串的手忙脚乱中,连带着打翻了桌子边缘的茶盏,茶水“哗啦”一声shi了鞋子,杯子也碎成两半。
“唔……”魏征杭立刻脸红到耳根,苏顾却并不在意,含着笑意看着他道:“今日初一庙会,风霁还记得我们约好同去吗?”
“啊?”魏征杭第一次听到他喊自己表字,不禁怔了怔,又突然想起那天临走前,苏顾的确像是说了什么,于是想也不想便点头,“记得记得。”
苏顾抿唇一笑:“那就走吧。”
两人一同走在长街上,人群挤挤攘攘,善男信女争相向城隍庙走去。街边小摊贩卖力吆喝,堵得道路更加拥挤。
魏征杭走在苏顾后面一步,几次差点被人群挤出去。他下意识想要抓住苏顾的衣袖,刚伸出手去又觉得不妥,自己与苏顾统共不过见了几次面,还不到这么熟识的地步。手僵在半空的时候,突然被人拉去,苏顾突然回头扯住他的衣袖,将他拽到自己身边。
他指了指前面的拱桥:“马上就到了。”
果然过了拱桥,城隍庙的大门便在眼前。
这时候人群稍稍散去一些,魏征杭四处逛了逛,苏顾跟在他身边,时不时为他挡一挡人群。几个小童嬉笑着从身边跑过,嘴里唱着他没听过的歌谣。
魏征杭没来得及听上几句,袅袅烟火从庙里飘散开来,薰得人眼睛发酸。
两人走至神殿后面,魏征杭发现里面还有一处神殿,去的人稍微少一些,大多是年轻女子,脂粉味混杂着檀香味,苏顾看了一眼道:“原来是月老祠。”
魏征杭点点头,正欲转身走回去,突然听到里面远处传来一声叫骂,紧接着是瓷器碎裂的声音。
魏征杭立刻回头看过去。
月老祠的老道人弯腰从香案下揪出一个圆滚滚的脑袋,原是个四五岁的小叫花子,在偷吃香案上的贡品被抓了。
地上是一只碎了的瓷碗,那小叫花子浑身脏兮兮,唯有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出奇得大,看起来像只受惊的小兽,嘴里吱哇乱叫:“不敢了,不敢了!”
那道人闭着眼睛,想来是个瞎子,揪着小叫花子的耳朵骂道:“次次抓到你说不敢了,倒没耽误你下次还犯,今日我非要好好教训你不可!”
魏征杭见那小娃娃耳朵被揪红了,忍不住上前一步,刚想说什么,苏顾突然伸手拦在他面前。
“既然已经被抓住了,那道人自有责罚,我们就不要插手了吧。”
正说着,瞎眼道人揪着小叫花的耳朵往里面拖,手段极其粗暴。小叫花疼得嗷嗷乱叫,魏征杭想也不想就喊住:“等一下!”
瞎眼道人回过头,一张脸如干枯的树皮,冲着魏征杭微微一顿:“官爷来庙里,真是稀客。”
“你怎么知道我是官府的人?”魏征杭看他双目紧闭,不禁疑惑道。
瞎眼道人呲牙一笑,露出一排参差不齐的黄牙:“大人衣上的带着桐木烤过的味道,这桐木可是官差衙门特供的。”
“桐木虽是特供,也不是只有官府可用。”魏征杭皱眉道。
“那是自然。”瞎眼道人点点头,“若是寻常富贵人家也能得到桐木,只是大人你看看四周。”
魏征杭四下望了望,没觉察出什么异样。
“寻常人家,无论贫富贵贱,来庙里都是求神拜佛的。富贵人家求平安,贫贱人家求发财,世人皆有所求。可是大人看看这四周可有官府的人?”
“大人身上没有香火气,进庙不拜香,也唯有官府中人做得出来。”那道人干枯的脸笑起来皱成一团,“当官的对百姓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