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栋别墅三层高,富丽堂皇,只是常年不住人,在夜里看更是漆黑一片,他记得小时候每次来南恕都会害怕,总会让他先进去开灯。
这里没有任何变化,时知远环视了一圈,看见被黑绒布罩着的那架钢琴。
那一年南恕报名了国际钢琴比赛,因为需要大量的练习,他不想打扰到周围的邻居,于是就拉着他来这里,有时候太晚就会直接在这里睡下,而他会下厨房给南恕做饭。
一切都历历在目,时间一晃就是五年。
后花园早已荒废,只有一些杂草冒了出来,地上落的全是灰尘,时知远在这里坐到了后半夜,正闭着眼休息,刺耳的铃声将他惊醒。
来电显示仍是那一串熟悉的号码,看来南恕已经醒了。
铃声在寂静的周围回荡,时知远没接,自动挂断后一条短信发了过来——
哥,我想你了。
不知道突然涌上心头的是什么,时知远深深皱了眉,拿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
他想起小时候妈妈带他去亲戚家,说好中午就回去,可谁知一去就是一天,下午的时候南恕开始疯狂给他打电话,得知他一时半会回不去就开始闹,挂断电话后连连发了几十条短信,句句控诉,最后没力气闹腾了,只发来一句……哥,我想你了。
他当时是怎么做的?好像是打车回家了。
可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办法因为这一句话选择立马回到他身边了。
电话再次响起的时候时知远处于一个什么都理不清的状态,他直接按下了拒绝,南恕紧接着发来:你来看看我好不好……哪怕只有一眼也没关系。
他没回,也已经做好了下一条短信到来的准备,可南恕居然安静下来了,时知远不停按亮屏幕,没再收到来自他的信息。
大约半个小时后,电话再次打来,他犹豫着按下接通,传来的却是南彻焦急的声音:“时知远,你来医院看看他行吗?只有你能安抚住他的情绪……”
时知远听出那边的嘈杂,问:“怎么回事?”
“他不愿意吊水要跑出去找你,伤口又裂开了!”南彻说,“看在你们俩一起生活了十三年,你过来看看他,算是……”
南彻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停在这没再往下说。时知远站起身来:“我知道了。”
到医院时南恕已是沉睡的状态,胸口的伤被纱布重新包扎,他整个人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
南彻坐在一旁守着,抬头看见时知远,松了一口气。
“我也是没办法才叫你来。”
他不说话,南彻跟着他的视线一起看着病床上的南恕,沉默半晌,斟酌再三,道:“我知道我没有说这些话的身份,但他怎么说也是你弟弟,时知远,你知道的。”
嗯,他知道的。
“你痛苦的日子里他也同样没有好到哪儿去,他那段时间Jing神状态很差,我很害怕他会伤害自己。”南彻顿了顿,“但我知道他不会,因为你还在这世上。”
“他一直都希望征求你的原谅,尽管……”南彻说,“尽管我觉得他没有做错什么。”
南彻看着他:“我不求其他,只想让你对他可以不要那么狠心,这样也不行吗?”
时知远垂下了眼:“有什么意义吗?原谅不原谅……是对是错,我都已经无法接受他回到我身边了。”
南恕带给他的只有痛苦,这份痛苦在见到他时会再次加深,过往的一幕幕全都化作云烟,十三年,漫长却又不可及的十三年,成为他和南恕心里无法跨越的距离,每每一想起,他只有满胸腔的恨,可那个人已经死了,他到底在恨谁?
事情发生的并不是很突然,在惨案前的很长一段时间,他的继父就已经会动手打他,会拽着他妈妈的头往墙上撞,但绝不会动南恕一下。
南恕从小就喜欢黏着他,一口一个哥哥,小小的南恕知道什么呢?南恕有错吗?错在哪里?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旧没有答案。
那个男人没有其他本事,只会把他妈妈哄得团团转,他恨他没有及时阻止,那时年幼的他也没有能力阻止,他亲眼看着南恕这个小生命成长,他身体里流着那个人的血,单指这一点,他就永远无法释怀。
南彻回了学校,时知远一直待到后半夜,他坐在病床旁看着窗外的月色,周围寂静得连滴水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南恕在这夜里醒来,转头看见了时知远,他眨了眨眼睛,怕是一场梦未醒。
他喊:“哥……”
时知远微微一愣,转头朝他看过来。
两个人对视,彼此眼睛里的情绪都无法琢磨透,时知远先移开目光:“南彻早上会过来,到时候我就会走,南恕,别再闹了。”
南恕微微喘着气,看着他笑了:“哥,我刚刚做了一个梦,好长的一个梦。”
他说:“梦里我们都回到了小时候,你送我去幼儿园,我哭着不愿意放开你,舍不得离开你一秒钟。我哭得好伤心啊,因为我看见你甩开了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