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冰冷的时候,真是比鹅毛大雪还要刺骨。
演月熟门熟路,潜进顾清辉屋里,却见病榻之上,顾清辉已转醒,只是不忍叫醒外间打着瞌睡的顾昭。
顾清辉张了张嘴,无声说了个“水”,演月忙从暖炉上倒了温着的热水,递到顾清辉手中。这一盏热水下肚,才算舒服不少,可心口隐隐作痛,却提醒着顾清辉,那日不是一场梦,是真切的死里逃生。
“那日,你与星沉,为何要投河?”声音沙哑,叫那瘦弱的青年,显得更加虚弱。
“说来话长,先帮你叫府医。”
“我不会这么轻易死的,我们的命数都还没到。别惊动了祖父,他老人家,需要休息。”
“既知道命数未到,为何还要下河救我,多此一举,反倒伤了你自己身体。”演月嘴里埋怨,却还是听顾清辉的,裹了厚毯子,侧身坐在床边的脚踏上。“那日,我和星沉在戴月楼里遇见了谭询,我感恩他告知演月刀一事,便请他坐下一同喝茶。我们说起天界的一些往事,便聊到了你…你知道星沉倾慕于你,是因为你登仙之日雾里看花一见倾心,可谭询却说,你那是去看君上…”
“所以那姑娘便魔障了,投了雾笼河,想回天查清此事?”顾清辉说这话说得有些咬牙切齿,谭询此人,同在文昌星君座下之时便知他心机深沉,这件事,绝不是一个陈年笑话那么简单。
“你别怪星沉,她…”演月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世间的情情爱爱,于她实在是伤脑筋。
搜肠刮肚地想着说辞,却听顾清辉道:“我不是去看司命的,只是路过,恰好碰上他也飞升。”
不是去看君上的?那之前的袒护遮掩,都是君上自作多情咯?好惨…
顾清辉看演月的别扭表情,就知道她又想歪了:“你…与其你从别人口中听些断章取义的,倒不如我自己说与你听,也免去日后诸多误会,不叫有心之人利用了。”
这事,还要从顾清辉活到第二世,那游方老道口中的并蒂木莲说起。崇云崖上灵气极重,治疗顾清辉心疾所需的药引,就是那崖上的并蒂木莲。当时那老道已是个得道的半仙,算准了那灵药能破顾清辉带煞的命数,又以罗盘勘准了木莲方位,顾氏重金聘了攀爬的好手,历时一月,攀上崖顶。然而寻遍那方崖顶,木莲是长了不少,却没有一株并蒂的。众人无功而返,那老道掐指再算,方知那并蒂莲其中一脉,为戾气所伤,花开无并蒂,不可医心疾。
“戾气?崇云崖上何来戾气,算算时间,那也就是千年前的事儿,那时候我也在崇云崖上,灵识初醒…”窗外一道惊雷震耳发聩,演月忽然住了嘴…若那戾气便是自己,那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顾清辉握了演月搭在床畔的手,那手冰凉刺骨,也不知是冻着了,还是被那陈年往事惊着了。
“所以,飞升那日,我是去看你的。那时候不知那戾气也是个仙魂,心里想着有了仙身,定要勤修苦练,猛兽也好,毒物也好,为了自己也为了后世苍生,定要除了那祸害。可没想到,那所谓戾气…竟不过是个在日头下贪觉的小姑娘。我是恨过你,也曾告诫自己不要为你表象所迷…光Yin之事,也确实想给你使些绊子。可机缘巧合,让你我回到这红尘之中,天长日久…执念将了,这股恨意,我已经放下了。”
原来光Yin一事,顾清辉真的不是要抢功劳,而是在故意针对她。他说他放下了,可她又要用什么来偿那之后九世的短命之苦?演月觉得眼眶酸涩,酸得叫人头皮发麻。一如阿娘离世之时,爹爹在哭,皓月在哭,她没有一滴眼泪被街坊四邻当着面骂不孝女。一块废铁,怎会有情,又如何体会他人之苦?
“你应该也猜得到…那株原要做我药引的并蒂木莲,就是你家君上和星沉。你虽害他们断了因缘,却也保住他们性命与仙根。说起来,冥冥之中,你对你家君上,是真的好。”顾清辉说到这里,口气都带了些自嘲,虽是演月无意中牺牲他的命数,成就了一位了不起的仙君,可这之中盘根错节的因果,却也带来诸多意料之外的劫数。
顾清辉感到手心里那只被握住的手,无意识地捏紧了他的手指。如此错乱,应当是很难接受吧,演月从前写话本子,就讨厌那些是非情仇,如今这般剪不断理还乱落到了自己身上,亏欠了哪个,成就了哪个,怕是又要劳命伤神了。
“我说这些,并不是叫你去胡思乱想的。谭询此人,在天界时日远超你我,加之心机深重,知晓不少秘辛。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怕是文昌星君都吃不准。此次他是自请下界,不知又憋了什么心眼儿,你且离他远些。”这才是重中之重。
可演月哪里还听得进去谭询此人,一个才见了三次之人,能在她心里翻出什么波澜。倒是顾清辉、司命、星沉,这三人如大山一般,重重地压在了心头,叫她无力翻身。所以去看星沉的恐怕是司命,所以这姑娘几百年来爱错了人,所以这投河一事的罪魁祸首还是她,叫顾清辉差点儿丢了性命的也还是她!
“这辈子,我一定保你长命百岁!”
顾清辉尚未回神,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