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电话的玻璃柜台有点高,他吃力地踮着脚一个键一个键地按下号码。
电话似乎接通了。她退开几步,隔着不太远却恰好在他谈话声音之外的距离。手里捏着的绿舌头变得稍软一些,她拆开包装纸吃起冰棍,一边端详小卖部外柜上摆着的水钻戒指。
水钻戒指之前在年级里的女生中间流行过一阵子,下了课她们就纷纷地掏出戒指戴在无名指上扮演公主。
她没有戒指,因为戒指比一般的玩具更贵。她曾经问过妈妈自己可不可以也买一枚玩具戒指,但妈妈问清缘由,断定这属于攀比,然后开始指责她,小小年纪不该在这种毫无意义的物质层面进行攀比。她因此没有再提。
她深知戴上了戒指自己也变不成公主,但还是很羡慕那些拥有戒指的女生,即使已经过时也仍然想要拥有。
“你喜欢这个吗?”小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完的电话,与爸妈取得联系让他心里增添了不少底气。此时的他眼睛亮亮的,正好奇地凑在她身边跟她一起看。
她摇摇头,“你爸妈什么时候来接你?”
“他们有点事,让司机叔叔过来,说十五分钟之后到。”小男孩的目光仍停留在那几排水钻戒指上,他来回比对,挑选一枚蓝色花朵形状的递到她面前,“你喜欢吗?我让司机叔叔买给你。”
“不用啦。”
“我知道你喜欢的。”他的眼睛笑得弯弯的,月牙一般,笃定自己看穿了她,“对了,我叫许向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
白玊猛然惊醒,从狭窄的沙发上滚到地面。
早上六点半,比她自然醒的时间提前了半个多小时。白玊睡得不是很好,一来因为沙发不舒服,二来因为始终记挂着许向弋的病,每次醒来都要去卧室看看他还烧不烧。好在后半夜热度退了,只是偶尔听见他在睡梦里咳嗽。
滚落在地的白玊抱着膝盖做起来,恍惚了好一会儿,疼痛才退去。她睡不着,索性起来做早饭。她炖了锅小米粥,又备了点小菜。粥一直在电锅里温着,这样许向弋醒来也能喝热的。
收拾完出门前,她写了便签提醒他吃早饭,想起他也喜欢巧克力牛nai,就拿出一盒放在桌上。半晌,她想了想,在牛nai盒下压了几张纸钞。
***
白玊工作了一上午,没来得及吃完午餐,就被姗姗来迟的实习生小姑娘缠着改文本。这份文本是今早十点就该上交初稿的,居然被拖延到现在,与其说是找她“修改”,不如说是要请她帮忙重写。
幸好让实习生写的文本并非此次项目的重点内容,不急着要。
小姑娘喊着“我不会”,又乖又怂地缩在椅子上,眼睛眨巴眨巴望着白玊,有点像是在讨好,又隐匿着狡黠。
她与许向弋年纪相仿,尚未全然脱离对父母家庭的依赖,初涉职场缺乏主动性,总是拨一拨动一动,严厉一点的确方便管教。可白玊性格使然,很容易对他们心软,态度始终强硬不起来。看着这些小孩,她总会想起自己初入职场的青涩模样,如此便不忍心太凶。
白玊按小姑娘的程度帮忙补充了一些要点,“下午三点前给我,能完成吗?”
小姑娘扭扭捏捏地答应了。
回到座位,饭盒里的菜都凉了。白玊对着泛黄的菜叶和干巴巴的rou全无食欲,硬逼着自己吃光,拎起马克杯去泡咖啡。茶水间遇到同样端着杯子等水烧开的同事,她在心里默默叹口气,冲同事笑了一下,低头撕开速溶咖啡的包装。
棕的白的粉末流沙似地铺满杯底,她尽可能倒得缓慢,试图逃避尴尬的茶水间八卦闲谈。
但同事却对她的心事毫无察觉,大剌剌地凑到她身边,瞟了眼实习生的位置,说:“那小张又作妖了?”
“她今天挺乖的,就是没按时交材料,”白玊将速溶咖啡的包装捏在手心,“我让她去写了。”
作为被拖延症实习生坑过的一员,同事提起她就来气,“那你得盯紧点。这小姑娘看上去傻乎乎的什么都不会,实际Jing得很,能不做事就偷懒,念叨几句就装傻,一问三不知。”
白玊小声说:“她还没长大呢。”
“没长大?呵,我看她到挺会投胎,”同事不掩语气中的讽刺,“人家爸爸有钱,她要什么没有?本来实习生就应该多吃苦打杂,她爸打个响指就把人送我们部门来,让她屁事不干地混个实习经历,我们多遭罪呀?”
白玊没说话。
水开了,白汽冲开顶盖,滚水咕噜噜地冒泡。
同事边泡茶边与她闲扯,多数是在自管自吐槽,白玊不用发表意见,只需安静地当一个言语垃圾桶,时而附和两声,结束这段毫无意义的茶水间时光。
她冲咖啡时不小心水倒多了,只能小步挪回座位。没等她放稳,实习生突然大大咧咧地冒出半个脑袋,“姐姐,你帮帮我!”
白玊手一抖,滚烫的咖啡浇在右手背,不禁痛呼。手背像是被活生生揭开一层皮,她忍痛抽了几张纸巾盖在桌上,叮嘱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