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做了一回好人,他内心毫无波澜。
宁安则笑嘻嘻的,犹如寻得瑰宝,好不开心,全然忘了被人出言羞辱之事。
少年去处也有定向,他回神想对先前出手相助之人道谢,回过身,身后却空无一人。
……有意随宁安出去走一遭,却无意领回来一个少年。
那少年名为季子,幼时丧父,今又丧母,孤苦无依,瞧着十分可怜。他原想,罢了,得宁安成全,倒是做了一回好人,既如此,便将之留在身边,同小诗和无忧做个伴。
不想,那昔日恨不得将他这西院塞个水泄不通,吃饭喝水都有人伺候的项云擎却十万个不愿意,说什么也要将人给轰走。无奈之下,只好叫宁安公主将季子收在殿内。
宁安瞧着季子,心生欢喜,自是百般愿意,“是,皇婶,宁安定会好好照顾季子的。”
季子却不大愿意随宁安离开,走时一步三回头地瞧着他。
待宁安走远了他才瞧着项云擎,问道,“何故要跟一个孩子如此计较?”
记忆中,项云擎素来不是小气之人, 便是他要,天上的星星,此人大抵也会尽了法子给他摘来。他捡来小诗时,这人瞧不上他,尚且毫无反对之意,今日怎地就容不下一个季子。属实叫他想不通。
项云擎将人搂入怀中,颇有一套说辞,“宁安怕是喜欢那少年,本王可就这一个侄女,就当随了她的心愿,叫那季子候在她身边。难不成玉儿想要棒打鸳鸯,拆人良缘吗?”
谎话说得这般大义凛然,怕也只有项云擎了。
什么随了宁安的心意,偏生是他肚子里那点酸水作祟,他看那季子瞧他心上人的目光与他无异,居心可探。想着,若是将这等豺狼留在身边,如何心安得。恰好他心上人又对弱小偏生疼爱,不可不可,万不可叫那小崽子留在府中,实属大患!大大之患。
留不得,万万留不得。
这才是项云擎容不下人的理由。
听得项云擎一番说谎不怕遭雷劈的言论,想着宁安瞧那少年的目光着实闪着些许星光绯色,便也没再说些什么,只暗叹,小姑娘年方豆蔻,竟是早早便情窦初开了。
第二十五章 留下惊骇遗言,七爷爷撒手人寰
时光稍纵即逝,转瞬,他入王府已近一年。
此前不得项云擎欢心,入了王府,寄人篱下,不想与人为难,不愿遭人惦记,便是西院他都不愿踏出,此番得了项云擎的心,他有意出门,项云擎倒是不肯放他出来了,恨不能将他锁在西院那小小的方寸之地,日日与他恩爱缠绵。
自入了王府,便只回府瞧了七爷爷几趟,晚间时候,他想着,定要抽个时间回去瞧瞧,他这一走,七爷爷一人留在府中,定然无聊极了。
世事难测,便是当夜,头顶那不讨人喜的乌鸦将将飞过,将军府便匆匆来人,“七爷爷身体有恙,卧榻多日不起,前些日子眼见着已有好转,谁曾想,今日不知怎地,神识忽然就浑浑噩噩,竟一直念叨着已故的小公子,小的万般无奈才来寻小姐您,望您随小的回府瞧上一眼。”
下人不知,口中所言,已故的小公子就在眼前,还万般虔诚万万分真切。
闻得七爷爷病了,他一惊,心下凉了半截,“你说什么!七爷爷卧榻多日?”
“是。”
七爷爷身体抱恙,他竟浑然不知,真真该死。他连连往外走,“快,随我回去。”
其实,七爷爷病了有些日子了。自打上次一同前去扫墓,七爷爷便知自己时日无多。
回来不久,人就倒下了。不愿叫人跟着担心,才没差人过来告知。今日,也不知怎地,七爷爷察觉自己该是这两日就要寿终正寝,想着还有一事尚未来得及交代,是以,才一直念叨他的名字。
他匆匆赶到将军府,久不曾往,这府中竟比前些年Yin冷了许多,将将才只是一进门,他竟觉得浑身发冷。
“七爷爷!”他扑跪塌前,声音直直发颤。
七爷爷较于以前,瘦了,苍老了。眼角皱纹深了许多,鬓发白了许多。
怎地忽然一夜之间,如此苍老…怪我,怪我,怪我薄凉,竟不曾经常回来瞧瞧。
他暗暗自责懊悔。
七爷爷倚靠床沿,瞧他来了,着力地挥挥手,遣了下人。待屋里安静下来,七爷爷才费力道,“非儿…”
“是,非儿不孝,竟未曾想着回来看您一眼。”到底是相伴了十几年 ,到底是他现世唯一的亲人了,说着,他竟红了眼眶,“是非儿不孝,您莫同非儿计较,定要快快好来,待您好转,非儿定晨昏定省,片刻不离,可好?”
守着亲人遗骸独活,他着实活够了,那份艰辛、痛楚…一生一次便是够够的了。从前他熬死了心,方才安然无恙。今时,这颗冰冷的心已叫人捂热,实实再不能承受那般悲恸。
七爷爷笑了笑,声音苍老而无力,“无妨…——我老了,也该…是时候去了…”
“不是的,不是的。”他泣声而言,不住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