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从两个人嘴里吐出来,张郢担忧,后者惊讶。
“怎么可能晕船?!”
进门的老者拐杖哐哐哐的敲地面,白胡子随着嘴唇一颤一抖,板着脸振振有词:“老夫特意让他们开船开慢些,又备下了预防晕船的药和解口的柑橘给船上的百姓,老夫细细看过了,无人在船上感到不适,这位小哥,你可别张嘴就胡说啊——”
见谎话被当场拆穿,程有福一点都不着急,嘿嘿笑着拱手:“原来我妹子坐的是您的船,多谢多谢。”
有关程春娘晕眩的事绝口不提。
张郢乍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倏而回头,看清门口的老者后,张郢唇角牵起:“李爷爷?”
走了几步确认后,张郢朗声而笑:“果然是李家爷爷,晚辈见过李爷爷,您老怎么来静绥了?”
李老大人眼睛有些花,旁边搀扶的中年管家凑近耳语了两句,李老大人板起来的老脸瞬间笑成一朵雏菊。
“郢哥儿?”
张郢跑过来又鞠了一躬,连连点头:“是我是我,不想李爷爷还记得我这个小子。”
程春娘听到外头动静遂走出来,张郢看到程春娘立马支起脊背,还小细节的顺了顺衣服上的褶皱。
李老大人眯着眼抚须在程春娘和张郢身上来回看,恍惚想起六七月见张家那边传出的消息,说外放做官的张郢相中了一个和离妇人,张郢让张家能做主的婶子过来相看,谁知张家人死活不愿意过来,说张郢好歹是耽美之家的哥儿,怎能娶一个偏远山区的和离妇人,反正这事在京城闹了几回笑话,最终大概不了了之了吧。
拄着拐杖的李老大人摇头晃脑的跟着程春娘入了座,上茶的功夫,李老大人又看了程春娘几眼。
上菜娴熟,说话温柔似水,见他一个老人家睨着她不放也没恼,而是仰着一张笑脸和和气气的问他可有忌口。
可惜了。
李老大人瞥了瞥非要坐过来的张郢,张郢和京城张家人略有些不同,从小就不像张家那帮自诩清高的人,个性略显乖张,以前读书的时候,张家老爷子一点都不看好张郢,然而谁也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不看好的儿孙竟成了张家唯一一个入朝为官的人。
百年张家代代书香,沾了争储的污泥后,竟沦落到这步田地,这叫什么,这叫作茧自缚。
谁让妄为清流的张家失了读书人的风骨和朝廷那帮子乱臣同流合污呢?
顾及李老爷子的身体,程春娘让帮厨苏氏上了一锅鸳鸯锅,猪骨清汤配上枸杞,另外一边则是香辣的麻椒锅。
桌上除了李老爷子,还有几个眼生的男人,应该是李家人,只不过进门来就没说过一句话,青壮男人们口味重,故而程春娘自作主张的上了鸳鸯锅。
当下恋爱脑的张郢误会了程春娘这一举措,以为程春娘上麻辣锅是为了他,舔着脸道:“春娘,你大哥说你晕船,现在可好些了?身子不适还是去歇歇吧,上菜的事让别人来做。”
李老爷子默不作声的呷了口茶,一双老眼觑着对面的程春娘,虽说他跟张老头在朝政上有很多分歧,但多年的交情驱使他不得不替张郢把把关,若这女子是个好的,他倒是愿意去说服张家那个老古董。
“劳烦大人替民妇Cao心了。”
程春娘往后退两步,规规矩矩道:“大人和老子爷子慢用,我还要去后厨忙。”
说着低眉顺眼的扭头就走,从始至终都没给张郢留个笑脸。
李老大人花白的眉头一挑,有趣。
一个和离农妇连县令爷的殷勤都嫌弃,能不有趣吗?
张郢颓然的坐在那,好半晌才掀唇自嘲一笑:“让李爷爷看笑话了,不想我张郢竟轮落到这种地步,上杆子都没人要。”
被程春娘喊过来送菜的盛言楚听到张郢的话,不由腮帮紧咬。
李老爷子接过盛言楚倒的浓稠白汤,斜了一眼已经走远的盛言楚,耐人寻味的问:“这小子是那妇人的儿子?”
张郢点头,旋即抬眸惊道:“李爷爷您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李老爷子抿了口醇香的汤水,干瘪的嘴啧了啧,看着张郢:“你这孩子还蒙在鼓里呢,六月间你是不是来信家去了?”
张郢又点头:“是去了一封信,打算让家里婶娘来静绥郡帮我跟春娘说几句好话,家里边说忙的很,一时不得空过来,所以这事就搁置了。去年大雪封城小子没能回京城,我想着等今年年底回京再将这事提一提。”
李老爷子拿起小木勺挖碗中粗大猪骨里的骨髓,头抬都没抬:“郢哥儿,听李爷爷我一句劝,这事以后别提了。”
“李爷爷…”张郢霍的放下筷子,睨了眼后厨忙碌的长春娘,挣扎的道,“您别看春娘现在对我爱答不理的,她是性子使然不敢跟我说话,我这人有的是耐心,总有一天能捂暖她那颗芳心,我——”
“你什么你?”
李老爷子将吃干净的猪骨头往桌上一扔,没好奇的瞪了一眼犟脾气的张郢:“你小子还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