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爷子拿走一串糖葫芦,又补了一句:“宓儿,你已经十岁了,可不能再由着性子四处玩闹,你娘是何等的将才,就因为闺中之时野惯了,以至于华家那几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拿捏你娘的闺誉四处说事,你娘若当年在家做姑娘时性子柔顺一些,何至于引得京城儿郎怕她不敢娶她,如此也就不会让华家捡了个漏……”
说起惨死的孙女,李老爷子抹泪能说到天亮。
华宓君咬着糖葫芦并不多话,只道:“娘遇人不淑,我不会的。”
“你的婚事老夫自要好生把关。”
李老爷子疲惫的往船上走,边走边道:“说来你娘为何遇人不淑也是她自己做死,久居军营那么多男儿郎她都看不上,偏偏喜欢白净着脸的读书人,那华家子老夫看一眼便知不是个安分的人,偏你娘非他不嫁,还求着皇上下圣旨,哼,若不是有那道圣旨在,老夫定要将华家人凌迟处死才好。”
“娘是深情人。”华宓君没了吃糖葫芦的心思,抬眸望着碧青的江水,淡淡道,“可惜我爹他——”
“还喊爹?他配吗?”
李老爷子激动的拿拐杖戳地:“那时候你才六七岁啊!他就敢拿你去哄人,别跟我说什么美妾提的主意,当家的是他,他不点头能同意把你送出去做、做——”
李老爷子猛咳了两声,佝偻着身子似老了好几岁,华宓君慌忙蹲下身拍着李老爷子的背。
“老祖宗您别气,为那种人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李老爷子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疼爱的孙女早早亡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总归心里有一股郁气散不掉,今日见到曾外孙女买来他最爱吃的糖葫芦,不由又想起已经离世的孙女,故而多说了几句。
伤心事伤人心,李老爷子咳了几下后不见好,华宓君冷静的从怀里拿出药,就着丫鬟递过来的水给老爷子服下,吃了药后,李老爷子脸色慢慢和缓。
“宓儿切记,你不能学你娘,日后嫁人得擦亮眼,断不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李老爷子不愧是教皇帝读书的先生,说教起来就停不了:“你如今还未及笄,在老夫跟前尚且可以闷了就划艘小船出去找乐子,烦了就跟叔叔伯伯过几招,可再过两年,你必须给老夫收敛,你娘就是前车之鉴,她那么好的人都躲不过婆家人指点她闺誉有失,你既看到了你娘的下场,就该引以为戒。”
华宓君扶着李老爷子往船舱里走,边走边顺着老爷子的气,莞尔一笑道:“我听老祖宗的便是,等回了南域,我定会将针线活学起来。”
“光针线活怎么够!”李老爷子谆谆教诲道,“琴棋书画也要提上来,你一个姑娘家整日里打打杀杀算什么回事?”
华宓君摸着短发欲言又止,李老爷子厉眼瞪过来:“你是你娘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你娘当初行军是瞒着家里人的,事后你爷气得半死,你可不许学她!你若是出了事,老夫怎么跟你娘交代?”
华宓君豪爽的抱拳作揖,笑着贼兮兮:“老祖宗只管放心…”
李老爷子半信半疑的睨了华宓君半晌,大手揪起华宓君半长的头发,嫌弃道:“还有你这头发,好好的头发弄得跟鸡窝似的,等回了南域,你给老夫好生蓄起来,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不敢毁伤,孝之始也。”【注1】
华宓君揉揉短发,笑得很痞:“华家人不是以孝道压我回华家吗?我只能断发给他们,如此才能跟老祖宗回南域老家呀。”
看着外曾孙女英姿飒爽的短发,李老爷子便是有千言万语此刻也说不出半分责骂的话。
心绪百转千回后,深叹了一声:“头发斩给华家人也好,没了牵挂此生咱宓儿就是我李家的孩子!”
华宓君重重点头,笑着露出洁白的小米牙,李老爷子捋着胡子又骂了一句:“姑娘家家的,笑时张那么大的嘴作甚!”
华宓君倏地拿手捂住嘴,等李老爷子进了船舱,华宓君又恢复了之前笑哈哈的样子,还用手指掰开嘴巴扮起小鬼的样子。
因船还没开,华宓君古灵Jing怪的模样正好落到了在船边迎客的盛言楚眼里,盛言楚只觉这姑娘胆子大的很,若没猜错,这孩子大抵就是少将军的女儿吧。
能生出这样活调皮的孩子的人……盛言楚突然对那位所嫁非人的少将军有了微微好奇。
许是盛言楚的目光太过赤.裸,进舱前华宓君下意识的看过来,认出盛言楚就是那天在船上替她骂华家的少年后,华宓君蓦地展唇一笑,眸如水杏灵悦妙人。
盛言楚没想到华宓君还记得他,见华宓君对他友好一笑,便一手托着盛小黑的屁股,一手冲华宓君挥手告别。
华宓君欢乐的跟着挥手,丝毫没有闺秀女子的扭捏。
等船开动后,之前在春娘锅子铺付账的男人走过来看了一眼在码头上招呼客人的盛言楚,问华宓君:“宓姐儿知道他是谁吗?”
华宓君回想起盛言楚在船上那段有关华家‘上梁不正下梁歪’的说辞,望着已经看不清人影的静绥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