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天际日暮西沉,部落里活跃的人却不太多,大多还在营帐中沉睡。诺亚牵着安卡达走在大营里,偶尔有人见到他们,也是低头表示尊敬后快速退开。
地位再明显不过。部落以力量为尊,如果看上了别人家的财物,可以通过决斗将其堂堂正正地拿到手中。同样,若是有人因为别人觊觎自己的妻女而被冒犯,也可以同对方决一死战。半吊在空中的金链明晃晃地昭示所有权。在这里,没有人愿意招惹诺亚。
“为什么都怕跑了?”青年恬不知耻地抱怨,“你那么好看。”
安卡达看起来很努力没有对鳄鱼的眼泪翻白眼,低头沉默地跟着他。布料虽然裹得住形体,却裹不了走路时金属碰撞的清响。总有人好奇地抬头寻找声音来源,又在扫到他们时迅速避开视线。
这比浑身赤裸被拖出去游行更加令人难堪。那些灼热的目光烧穿了布料,仿佛真的把男人当成某人的私人玩物。然而无论如何小心翼翼地控制步伐,链子仍然会碰出脆响,像马匹脖颈上昭示到来的铜铃。所幸在踏入森林深处的时刻,黑夜也同步降临,吞掉了他们的倒影。
昨夜是满月夜。满月一过,月色渐亏,像被乌云咬了一块小角。但黑漆漆的森林里,除了萤火虫飞舞的微光以外,仍然是月的领地。
诺亚停住脚步,示意安卡达走在前面。他忽然心头发闷,说不上来有哪里不适。在浓密的黑暗丛林中,仿佛有一双诡异的眼睛正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诺亚猛地回头看去,然而身后除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什么也没有。
诺亚不喜欢森林。这里本来便是月族的领土,遮天蔽日的树叶压得他喘不过气。但这里的湖泊是离营地最近的,而草原上最近的河流要走一天一夜。所以他选择让安卡达当向导。
安卡达在自己的家园里显然比他要自在得多,脚步轻快地领在前面。以防对方心怀叵测,诺亚一手缠着链,一手紧贴着腿上绑的弯刀。他猜想安卡达必然会试图将他引入有毒气的沼泽或是推进坑洞,然而男人真的就将他引到了一处湖泊。
温暖的夜风吹碎水面上的月光。这是密集丛林中少有的一处开阔地带。凉爽空气立刻让诺亚状态好了不少。安卡达站在湖边,脱下布料,等待着诺亚松开束缚。蜜色皮肤暴露在空气中,天上的莹白敷落下来为他镀了一圈白边,每根链子都闪烁着光。
诺亚盯着他看入神了好一会。相较白天,安卡达似乎的确更适合夜晚。诺亚甚至能想象他过去浑身浮着银白咒文坐在湖水中,在满月下催动法术的模样。那才是真正的月族“神姬”。
大逆不道。像是不小心触动了关键词,脑海里巫医尖细的嗓音一箭刺穿了诺亚的幻想。他在干什么?世间唯一的神明只有太阳,而他现在居然对邪恶的迷途者动了恻隐之心。
“不行。”诺亚赶紧摇摇头,“就这样洗。”
安卡达看来也没抱有期望。他一只脚趾头轻轻沾了下湖面试试水温,随即一步步慢慢走近湖里。宽阔平静的湖面像一扇巨大的门,将他的身体缓缓吞噬。
即便是夜晚,气温依然灼热。干燥空气吹过草丛像要拂起流动的火。湖面上的凉风吸饱了水,shi漉漉浸过林间。诺亚忽然来了兴致,也跳进水里。水花溅了安卡达一身。他从水下钻出来,每根发梢上叮叮咚咚滴下的水连成了线。
在以前,干净的水是稀有资源。部落随着季节变迁迁徙,在迁徙的路线上,不是时时刻刻都有新鲜的水。小时候被母亲教训惯了,即便如今成为了首领,诺亚也不太舍得大用。一直有传说,月族的森林里藏着他们终年不涸的神圣天湖。许多部落眼红,却因为忌惮月族强大的实力而不敢前来抢夺。如今整片森林都已经被诺亚的部落控制,他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探索这里藏着的秘密。
安卡达捞起一捧水洒在肩上,稍稍用了些力气擦洗皮肤上的印记。诺亚不是部落里最壮实的大力士,但手劲依然不可小觑。淅淅沥沥的水珠从安卡达后背滑下,贴着Jing壮的后腰落进水潭里荡起一圈圈涟漪。
诺亚半截脸都埋在水下,咕嘟咕嘟吐了几个泡泡,目不转睛地盯着男人身上起伏的水痕,仿佛他身上流的是月亮。风吹过冰凉的湖面,水波轻轻拍着诺亚红热的脸颊。湖底的细沙柔软,承了重便慢慢下陷。水面渐渐变高,诺亚逐渐觉得胸闷,想从水里探出头,用力一瞪却踩滑了水草。
“呜哇!”
他扑通一声,直直栽进湖中,因为着急灌了一大口水。从未有过的窒息感四面八方朝他压来,脚下不断扑腾却踩不到落点。慌乱之中他四肢胡乱挣扎,胳膊被缠上什么勒得死紧。他没空作它想,伸手便去拽那根救命稻草。
意识逐渐模糊,黑暗慢慢淹没天空。一股力量忽然把他用力提出水面,丢到湖岸上。诺亚重重摔进草地,恍惚间只听到金属清脆的碰撞。
“咳、咳……”
他坐在湖边用力咳嗽,脑子里还嗡嗡作响。天上三个月亮摇摇晃晃,一团朦胧的白金在他咫尺之遥的距离耀耀生辉,勾出一圈人形轮廓。过近距离令常年保持警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