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搭理的, 如今俨然已经有了九卿的待遇, 从国子监走出的学生更是会恭恭敬敬尊称一声监长,连带着原本身份普通的国子监讲师的地位也水涨船高起来。
张异虽然身为九卿, 但性情偏温和, 也没什么官架子, 他的住宅距离国子监很近,故而他是用过午食之后步行过来的, 这会儿天气还有些余热, 尚不到万物凋敝的时节,偶尔有几丝成熟的粟麦香气被风夹带而来,让人心旷神怡,张异进入国子监时,目光在来往的学生身上微微停留片刻, 想要记叙什么, 却又按捺下来。
不是所有东西都能名留青史, 哪怕他恨不得把世上所有的纸页写满, 来为他的君王歌功颂德。
官员授课自然不是给所有学生,每个月各大学堂都有统一考核,只有考核第一的学堂能够获得当月的授课机会,有时候来授课的官员比较有名气,或者做出过很大的功绩,又或者对一家学说很有研究,学堂之间的竞争往往十分激烈,学生们能从考场争到演武场,又从演武场演变成全武行,如果实在竞争激烈,学堂的讲师甚至会亲自下场。
如今的国子监有十二学堂,原本国子监长提议以学派来分学堂,被姬越驳回,姬越是个实干派,并不喜欢专一学说论,以学派分学堂必然会导致学派之间相互竞争,相互敌视,这有违她的初衷,同时她也不喜欢以成绩分学堂,到最后是让带堂讲师抓阄来分学堂,人的运气有好有差,但运气也代表着公平,至少如今两期加起来十二个学堂,至今都是风水轮流转,从未有学堂能够稳坐第一。
张异虽然在朝中并不起眼,但这是他有意低调,在学生眼里,一位九卿官员的授课显然要比那些拉拉杂杂的普通官员含金量高得多,故而这一次的考核竞争得也很激烈,最终的胜者是三期知柳堂。
据说文科考核知柳堂的成绩是和子规堂不相上下的,然而子规堂一门瓜怂,武科加考硬生生被刷了个十二比零,被国子监的师长划成了偏科典型。
阿燕和周儿都扒在知柳堂的后窗下偷听,有离得近的知柳学子对她们做鬼脸,周儿只是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那顽皮的乡下小子就缩了缩脖子,不吱声了。
偷听授课也是国子监的老传统了。
上个月授课的是城卫司总指挥使徐榆,他的授课方向主要是介绍晋国城防力量和各地城卫司的日常,人还结巴,听他讲课很是费劲,不是有意向入职城卫司的学子还真不感兴趣,张异是几天前被通知要来授课的,准备时间不怎么充分,但他并不怯场,进了学堂略微适应了一下作为师长的身份,便开口道:“诸位可知,当今世道以青史观之,可为何等世道?”
知柳堂内顿时响起一片讨论之声,有个少女当先想到答案,带着几分骄傲,起身道:“回先生,学生以为,大晋千年国祚,自先祖以来,历分封,争王,称霸,从姬皇一统,始有盛世,后历大兴,中平,中兴,两朝政乱,至武帝再兴,后中平,如今世道再兴,应为中兴之世。”
张异微微点头,道:“举凡中兴之君,扫弊病,清朝政,任用有才之人,使世道安稳,今日之世道有中兴之象,但非中兴之势。”
知柳堂内一片寂静,有的学生听出了张异的言下之意,却不答话,觉得张异有些言过其实了。
就在这个时候,扒在窗下的周儿却大声地说道:“今非中兴,乃为盛世之始!”
非中兴,是盛世之始!
少女的声音十分洪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学堂内的学生们都用诧异的眼神看向窗外,也不知道是诧异有人偷听授课,还是诧异这句话本身。
张异的神情没有太大变化,但他对窗外的那两名少女做了个入座的手势。
周儿连忙拉着阿燕进了知柳堂内,找了个空位,两个人一起入座,两名少女的眼神都很明亮,看上去很有朝气,也很有自信。
张异等她们入了座才再次开口道:“天子登基六年,两年扫荡朝堂,清算士族,改新律,征天竺,筹办官学,到此可为中兴,寻常君王花上二十年做完,已经能称一声明君了。至第三年涤荡西域,开疆拓土,改革农制,广推纸张,天下劝学,废除奴制,行常人所不能行,说一句改天换地也不为过,此非明君,而当为万世之君!”
张异又简单举了几个普通事例,以前朝中兴之史作为对比,能够让学生更加直观地意识到如今他们处身于一个多么难得的世道。
底下的学生对于朝廷之事虽有了解,却远不如张异知道得多,越听他说,越觉得热意上头,即便是士族子弟都听得震撼不已,到这个时候,张异却不再发散了,看着底下的学生一张张稚嫩的脸庞,他轻声说道:“吾主当御天下,诸位幸逢其时,还当奋进其身,来日青史之上,张异盼望能记堂下某人一笔。”
一众学子听得脸面通红,热血上头,都忍不住畅想起来日封侯拜相的荣光。
张异自己却是很平静的,甚至于有些冷淡,一堂课授完,就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不再回头去看一眼那些朝气蓬勃的学生们,虽然不愿意承认,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