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些鸡鸣狗盗之徒,忠直之士岂肯与他们为伍?刘建若想赢,只有一条路:打下
永安宫。只要永安宫还在,刘建的天子之位就坐不稳当。但永安宫岂是好打的?
若能打下永安宫,刘建也不至于放火烧了武库。论双方赢面,吕氏当占七成,投
刘建,犹如灯蛾投火,智者不取。但投吕氏……」
桓焉看了眼父亲的神色,然后说道:「投吕氏的话,虽然太后行事果决,但
二百年后族,养出的吕氏子弟尽是些色厉内荏,嚣张跋扈之徒。吕大司马主持丧
事,竟然被人抢走玉玺虎符,堪称天下奇闻,令人骇笑。而那个吕赏,与父亲大
人只是一面之交,行事便无所顾忌,居然放言恐吓。」桓焉坦率地说道:「儿子
也不看好。」
见父亲没有表态,桓焉接着说道:「如今洛都形势一日三变,北军八校尉,
虎贲校尉刘箕、中垒校尉刘子骏、屯骑校尉吕让、越骑校尉吕忠已然身死。射声
校尉吕巨君、长水校尉吕戟不见踪影,仅剩下阿附刘建的步兵校尉刘荣,还有父
亲大人。以儿子看来,无论吕氏与刘建谁胜谁负,都将两败俱伤。螳螂捕蝉,黄
雀在后,恐被他人尽收渔人之利。而这个渔人,多半就是霍大将军。待两边斗得
精疲力尽,霍大将军很可能就该出兵平叛了。依我看,霍大将军多半会趁吕氏与
诸刘伤败之际,远迎外藩,彻底压服外戚和那些不安分的宗室。」
桓郁一手摩挲着膝盖,没有作声。
桓焉壮起胆子,「霍大将军掌权多年。若要取而代之,这是唯一的机会。」
「你错了。」
桓郁终于开口,「外人多以为霍子孟是权臣,其实他行事极有分寸。眼下霍
少已经去了羽林大营,看似拥兵观望,但只要太后尚在,霍子孟就不会动吕氏一
指头。甚至出兵保下永安宫也未可知。」
「霍大将军与吕冀并不相睦啊?」
「霍子孟深受太后信重。造太后的反?他狠不下这份心。」
桓焉不甘心地说道:「那我们就在营中等着霍大将军发话吗?父亲大人,机
会难得啊。一旦错过时机,待得尘埃落定,就来不及了。」
「再好的机会也要看清楚再说——莫忘了左武军的前车之鉴。」
「左武军?」桓焉一头雾水,「王师帅吗?」
桓郁没有再说,只吩咐道:「去叫那个治礼郎进来。」
「是!」桓焉站起身,一边莞尔道:「赵皇后居然也派了使者,着实好笑。
太后尚在,哪里能轮到她说话呢?」
桓焉刚要举步,忽然外面一阵惨叫,接着一片大乱。
桓焉抢步出了营帐,只见帐外已经火光冲天,营盘东北角几处营帐都被大火
吞噬,几名骑手正在火光中不断冲杀。其中一名大汉盘马弯弓,弓弦响处,将奔
逃者一一射杀。还有一名头戴高冠,身着儒服的文士,他手中提着长剑,赤着双
臂,双袖绑在肘间,此时正纵马而起,犹如苍鹰搏兔一般,将一名逃跑的武将斩
落马下。
桓郁治军极严,为了防止营啸,入夜之后军中便实行宵禁,此时外面虽然大
乱,军中依然静悄悄的。被惊醒的军士们各自握住兵刃,但没有主将的军令,没
有一个人走出营帐。
着火的两处营帐都是客帐,彼此相距百余步,用木栅与胡骑军的大营隔开,
分别住着刘建和太后的使者,但此时那些权贵、名士就像猎物一样,被突如其来
的不速之客逐一斩杀。
桓焉整个人都呆住了,张大嘴巴,半晌没有合拢。
当长剑又一次落下,一名正在逃跑的使者颈中鲜血飞溅,头颅高高飞起。惨
叫声戛然而止,只剩下烈火燃烧的声音。
那名文士骑马来到帐前,他身上的儒服已经被鲜血染红,神情却平静如水。
他收起佩剑,然后微微一笑,抬手将两颗绑在一起的首级扔在大帐前。桓郁
此时也走到帐前,看到那两颗首级,眼角不由狠狠跳动了两下。
两颗首级,一颗是方才满口忠义,气壮山河的司直何武,此时怒睁双眼,死
不瞑目;另一颗则是片刻前夸夸其谈的奉车都尉吕赏,大睁的眼睛中满是惊恐。
「长秋宫使者班超。」那文士拱手施了一礼,长声道:「桓将军,如今外扰
尽去,可以与在下谈谈了吧?」
第二章
十一月初八。子时。
南宫白虎门前,苍凉的号角声再一次响起。
苍鹭已经指挥士卒搏杀了一日一夜,脸上仍毫无倦意,反而就像刚睡醒一样
冷静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