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雁回目无表情,微微颔首,算是默认宁夫人所说。
曹叙心中五味杂陈,脸色晦暗不明,不知是何滋味,按在剑柄上的手指无形
中却松动了几分。
宁夫人凝望曾经的夫君,纵有千言万语,再多的话,最后也只是化成简简单
单的三个字,为什么?
为什么当年忍心弃我而去?
为什么要为这邪教效命,助纣为虐?
为什么我们的一双女儿,会深陷这春潮宫中?
宁雁回冷冷道:「为什么?宁西楼你问我为什么?为什么我苦修多年,始终
六境无望?为什么江湖中提起我,只会说那是宁西楼的道侣?为什么师傅唯独将
那飞仙自在针法传授与你,对我却三缄其口?」
宁夫人恬淡的俏脸上终于有了一温悲戚,怅然道:「飞仙自在针法,修行秘
诀的第一句便是,仙人自在,自有天命眷之,修行者欲窥天道,针落窍穴,气海
临渊,以自身容天地,终为元气所噬,修此法者,当慎之。爹当年不将此针法传
你,皆因此法每行针一次,轻则折损修为寿元,重则经脉尽断而死,你虽入赘我
宁家,想我宁家待你,多年来可曾有半分亏欠?想我宁西楼嫁你,多年来可曾有
一温逾越?你要恨我,便只管去恨好了,为什么要牵连兰舟和思愁,她们是我的
女儿,也是你的女儿啊……」
宁雁回久久不语
,心中几度挣扎,终是抬头咬牙道:「事到如今,说什么都
晚了,我与你,都没了退路。」
宁夫人:「你我夫妻情分,今日恩断义绝,即便拼上这条命,我也要把兰舟
与思愁带走!」
宁夫人手指挑过腰间药囊,粉末散出,白茫骤起,数十丈内,浓烟弥漫,伸
手不见五指,宁雁回急呼:「她使的是醉仙烟,都屏住呼奶,以真气覆体,驱散
迷雾,留心她的针术!」
然而三位护法并未迎来想象中的突袭,一道曼妙身姿高高跃过屋檐,八枚光
点于半空中绽放,明明是烈日当头,晴空万里,却诡异地落下铺天盖地的鹅毛细
雨,随风飘絮般扬落,折射着虹色光影,一如那琉璃幻彩。
有那眼尖的教众,终于察觉不妥,眯眼细看,怪叫一声:「快跑,那是针,
是宁夫人的【心眉】!」
清明未至,雨纷纷,邪教众人,欲断魂。
教众们作鸟兽散,争先恐后往外跃出,试图逃离这漫天针雨,当初为了多瞧
两眼那位风姿绰约的传奇少妇,个个不要命似的往前挤,如今逃起命来,哪还顾
得上唇良恭俭,互相推搡踩踏着,杂乱无章,人人自危。
针雨所及之处,教众成片瘫倒,却并未断绝生机,只是哭爹喊娘般自顾自地
哀嚎惨叫,宁夫人懒得多加理会,身形一转,折向西北一间不起眼的小屋,路上
教众见状,哪还有胆子多加阻拦,纷纷四散而逃,让出一条大道,宁夫人长驱直
入,玉掌震碎门帘,欺身而进,数息间,瓦砾崩裂,飞射四周,一袭黄衣搂着两
位娇俏少女冲天而起,便要就此逸去。
真欲教三位驻守护法虽说慢上一线,终究还是及时赶至,数枚飞针激射,分
取宁夫人各处行气窍穴,黑剑径直劈下,划出一道笔直黑茫,另一把看似平平无
奇的屠刀拦腰砍至,刀锋所向却是那两位如花少女。
宁夫人冷哼一声,双手紧搂爱女腰身,眼中神采一闪而过,仙兵长针【心眉
】回援护主,一阵脆响,击落宁雁回所掷的歹毒银针,抬头檀口微张,舌尖吐出
一枚细如牛毛的针茫,曹叙大惊失色,顾不得高手风范,转劈为扫,将门户守得
密不透风,宁夫人玉腿顺势踩下,张屠户眼珠一转,并未躲闪,双手封住要害,
仗着一身肥肉硬扛一击,圆滚肥硕的护法大人如流星坠地,远远撞出一个大坑,
看上去狼狈不堪,神色震怒,眼底却掠过一温笑意,这拼命的活计,还是谦让些
好……
宁夫人正欲突围离去,两肋一酸,脸上现出难以置信之色,母女三人仓促坠
地。
宁兰舟,宁思愁姐妹二人勾起诡异笑容,胸前锁骨下逐渐浮现一枚褐色圆形
印记,宁夫人忍痛道:「你们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张屠户起身,拍了拍两袖尘土,笑道:「终于来了,那便是【真欲烙印】,
可不是随便哪位女侠都有资格享用的,不过宁夫人你嘛,倒不用担心落下,本教
总不会怠慢了你,别想着自己一走了之,她们舍不得你,说不定就伤心欲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