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没有遇到你,我什么都不是。既然遇到了,就没有另一种可能。”
她趴在他身上望着他,像是听进去了,又好像梦游。
“听见了没有?”他摆出一副家长派头。
她便也像是回到十几岁的时候,收了泪,点点头。
“记住了?”他又问。
她微嗔,看着他得寸进尺。
他怎抵得住她这样的目光,翻身压了她吻下去。而她启唇,默契却又美好如初。
夜已深,两人相拥躺在那里,半梦半醒 。
唐竞忽然又问:“那张照片做什么藏起来?”
周子兮闭着眼睛露出一丝笑:“藏就藏着吧,看将来哪个有缘,发现我们躲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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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铺垫之后,战争终于结束。
上海的邮路一通,唐竞和周子兮就往吴家拍了电报过去,信也寄了几封,却很久都没有收到回音。越等便是越心焦,也不知吴予培与沈应秋只是搬家了,还是出了什么事情。
回信不曾等到,洗衣作老板的儿子倒是回来了,还带着一枚紫心勋章。当然,跟他一道去欧洲的那些华人青年也有几个没能回来。
不过一年半功夫,出发时的男孩如今已经是男人的样子。他对唐竞说起今后的计划,打算回去父母店里帮忙洗衣裳,同时读夜校把高中文凭考下来,还满不好意思地讲,如果有可能,还想升大学,再读法学院。
唐竞听着,竟有一丝感动。他一直觉得自己只是个市侩俗人,也总是以此为借口,做着俗人该做的事情。但如今总算也做了一件不俗的事,让一个差点当了“Jing忠義”弟兄的孩子立下了做律师的志向。
当然,与吴予培比起来,这件事实在太小太小。
直等到秋天来临,终于收到一封上海来的电报,纸上简单的几个字:予培入狱,乞速归。
甚至不需要商量,他们便已经做出决定,定了最近一班回国的邮轮,两个人,带着唐延同行。
在海上一个月,轮船终于靠港。
唐竞在码头叫了汽车去毕勋路,车子一路开过去,车窗外的街景熟悉又陌生。
V字胜利纪念门已经立起来,路上同从前一样的繁华,但行走的人、往来的车,都可能不是曾经的那一些了。
外滩的房子倒是还都在原来的地方,但美国人立的常胜军纪念碑,英国人立的赫德像,以及英美法一同立起来的和平女神,都已经不在原处。听司机讲,才知道是战时被日本人拆了,熔铸炮弹去了。
不多时,车开到毕勋路,远远就能看见曾经种下的那株紫玉兰已经高过院墙,枝桠舒展。他们从车上下来,一时间竟有些怯怯,不敢去撳电铃,生怕门后的故人也已经变得认不出来。
所幸,沈应秋听见声音,出来迎他们。铁门生了锈,吱吱哑哑地打开。隔着八年的时光,里面的一切果然都已经旧了。沈医生瘦了许多,穿着从前的旗袍,空荡荡挂在身上。周子兮一句话没说,已经跑过去一把抱住了她。
“你现在倒是好,全部美国派头”沈应秋拍着周子兮玩笑,又上下打量唐延,说“怎么已经这么大个子了?”
几句话都是笑着说的,眼睛里却已经沁出泪来。
“孩子呢?”周子兮当然想到吴渊。
“跟着娘姨出去。”沈应秋回答,转身抹去那一点泪,请他们进去坐,自己去厨房倒茶水。
才刚下过雨,青石地上爬着几只蜗牛。唐延好奇,蹲下来细看。周子兮与唐竞心急要问吴予培的事情,便也随他在院子里玩,跟着沈应秋进了客堂。
两人进去坐下,又听见外面钥匙开门的声音,隔窗望出去,是娘姨提着小菜篮子进来。
“哥哥……”还有细嫩的一声唤。
正蹲在地上玩蜗牛的唐延抬起头,看见娘姨身后跟着一个小女孩,瘦瘦小小,三四岁的样子。起初,女孩眼中好像还放出光来,等看清楚他的面孔,又迅速地黯淡下去。
“吴渊呢?”周子兮已经意识到不对。
这一问出口,沈应秋便又落下泪来,却还是没有发出半点饮泣,只是背身过去,无意义地弄着那几只茶杯。
26.1
隔了许久,沈应秋才从厨房出来,把经过告诉他们,尽可能地简略,尽可能地不动感情。
事情发生还不到一年。那一天,吴渊坐了父亲的汽车去上学,车子一发动就爆炸了,孩子与开车的安南司机一起死在了车当时,吴予培已在伪政府任职,但又才刚协助转移了盟军设在真如的电台。这一枚炸弹一炸,甚至连是哪一方动的手都不能确定。
大人们说着话,两个孩子也走进来听。沈应秋叫了声娘姨,娘姨即刻会意,马上过来哄着他们去厨房吃点心。
“出事的时候小沁三岁多,只知道哥哥出去上学再也没有回来。”沈应秋解释。
周子兮看着孩子们的背影,唐延今天身上穿的外套西裤,她也给吴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