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田坊实在冷清,天都大亮了,也还是没什么人。
霍染贴身带了些银钱,找熟悉的店主买了两身干净衣物换上。那店主人有些好奇,问道:“大公子是刚从道观里回来吗?”
霍染失笑,点头称是。店主人五岁大的小女儿抓了块咬过葱油饼子,流着哈喇要递过来。店主夫人扯了油纸包了一包过来,打掉小女儿的手,将食物塞到阿衾手里,道:“拿着拿着。”阿衾看了看霍染,见他点头,便接了过来。两人谢过后正要离去,店主人皱着眉头说道:“你二人出门在外,还是遮一遮样子的好。”
于是,到了巳时,就见一大一小的两个人,顶着满脸麻子,骑着马离开了chao川。
阿衾初次骑马,搂紧了霍染的腰不敢松手。等到了途中的客栈,阿衾犹惊魂未定,双腿发软。霍染索性把人抱了起来,上楼进了厢房。铺田坊店主赠的干粮早就在路上吃完了,于是找店小二要了吃食与热水。赶了大半天的路,面上用黑砂泥点的麻子都被汗ye渍开少许,索性用麻巾摸了。次日又相互给对方点上,点完两人相视傻笑。
从chao川到颖川花了一天半的脚程,两人赶路赶的急,捡了一处就近的客栈歇脚。
入夜里,两人窝在硬梆梆的床上。隔壁的房间有些吵闹,可他们谁也没在意。阿衾抓着对方的长发把玩,糯声问道:“公子今后要去哪?”说完,又往里挤了挤,加了一句,“公子去哪里阿衾也去哪里。”客栈的被褥白日里刚刚晒过,散发着阳光的香气。
霍染半搂着他,答道:“明日我给陆师伯写封信。他老人家武艺Jing湛,到时候回霍府也方便。”他想着,不如先回白云观,或许该租辆马车。银钱有些愁人,实在不行,把随身带的玉佩当了就是。
阿衾一个骨碌坐起身,不解道:“公子还要回去吗?!”
“总不能让母亲的遗物留在他们手里,”霍钲也坐起来,摸了摸阿衾的头,道:“况且,父亲留下的产业,我总要拿些回来。若是留在霍钲手中,不出十年就要败光了。”
阿衾点点头,想起橱柜里剩下的绸缎衣物与佩玉发饰,说:“那倒是,公子的衣箱也没带走。”
“更何况,”霍染吻了吻阿衾的额头,温声道:“阿衾的身契也还在霍府。”阿衾全然忘了这回事,怔了一小会儿,倚靠着霍染的肩膀,轻轻应声道:“那可要快些赶路。”不然都给霍钲耗完了。两人说了会儿话,便睡下了。客栈里什么人都有,闹哄哄的,可他们都睡得很安稳,一觉至天明。
天明时分,隔壁的厢房,有人在打斗,随后似乎有什么人破窗而出。
阿衾正在吃客栈的白馒头,好奇地推窗去看,就见一个白胡子老头拍拍屁股,对隔壁的人挤眉弄眼。他看了一眼阿衾,又看了看阿衾手中的馒头,笑嘻嘻地嚷叫道:“小孩儿把馒头扔下来,孝敬孝敬我!”
阿衾看那老头瘦小得很,正要扔下去,被闻声而来的霍染拦住。青年探出头,一见那老头便笑了,高声道:“要吃就自己上来!”随即找店小二加了碗素面。
那白胡子老头乐颠颠地跑上来,抓起桌上的馒头往嘴里塞。霍染拉了阿衾在方桌边坐下,引见道:“这是陆凛陆师伯。”阿衾怯怯地唤了一声,老头谁也没理会,光顾着吃馒头了。
隔壁厢房的客人闯了进来。那是名身强体阔的壮汉,拿着木棒,指着老头,骂道:“你这偷鸡的老贼!”陆凛灌了一大口茶水,飞快地缩到霍染后面,道:“我不过吃了他一只老母鸡,这人就这样纠缠不休,好师侄,你快帮帮你师伯。”阿衾闻言皱起眉头。
霍染似乎对此习以为常,从怀中取了枚碎银子递到男子手中,笑道:“不知这些钱够不够,还望这位好汉莫要见怪。”
壮汉对着霍染的脸,气焰顿消,玉般的手搭着他的手心,带着微微凉意。他猛地缩回手,动了动嘴唇,表情十分扭曲,咬着牙道:“看在还有明白人的份上,就算了。”说完愤愤地回了隔壁。碎银子跌落在地,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陆凛捡起,塞进袖子里。阿衾心里不大高兴,抿着唇不说话。
霍染关好门,微笑地看着陆凛,看的陆凛心里发毛。他忍不住拍桌问道:“说吧,这次又要你师伯做什么?”
“胭脂鹅脯、鸡髓笋、栗子糕,”霍染才报了三个菜名。陆凛便双眸发绿,哄道:“好师侄,这是要好好招待师伯一番麽?”
霍染颔首,道:“自然,我去年就写了信给师伯,可惜您不领情。”
“去年你师叔恨不得成天拿我试药,别提了,”陆凛叹了口气,道。
“师叔?“霍染想了想,问道:”师叔现在何处?“满头白发的老头满脸不高兴。他指了指茶水,道:“在钦南,别问他了。你有什么事要我做,细细说来。“
霍染斟了三杯茶水,三言两句将霍府的事情简述一番,略过霍钲对他的龌龊心思及些许细节。末了,他缓缓道:“我想要麻烦师伯,与我一同回霍府一趟。”
陆凛摆摆手,道:“你同你师父一个性子,直说让我护送一路不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