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好像很多人都问了同样的问题。他们的目光一样的暧昧,一样充满了怀疑和不确定。
图春又看安昊,他现在用单手在打鼓了,给了个节拍,付俊拨弄起贝司,晓冰走到了他们中间,她吃香烟,吃一口,递给安昊又吃一口。安昊完全放松了下来,脸上汗津津的。晓冰唱起了没有歌词的歌。
图春拨开人群,走到了仓库外面。他点了根烟,卷帘门放得很低,仓库里一会儿充斥着红光,一会儿又跳跃着黄光,有时红黄交错,边缘交融。
音乐太吵了。
图春往旁边走开了些。
安昊出来找他,他一只手拽着卷帘门,站在仓库里看图春,笑了笑,说:“里面可以抽烟。”
换了个歌手了,狂躁地怒吼着,听上去十分刺耳。
图春把安昊拉了出来,唰地甩上门,他把安昊压在门上亲他。金属门晃动了下,图春吻得更深,他摸到安昊的头发,那触感好像动物腹部最柔软的毛发。他咬了下安昊的唇环,近而咬住拉扯,安昊推开他,大口喘气,又迎上去,一下一下地啄图春的嘴唇,他们靠在墙上亲了阵,图春说:“我要先走了。”
安昊吃图春没吃完的烟,说:“我送送你啊,你的自行车还在我车上。”
他握住图春的手,图春发现,安昊确实出了不少的汗,他的手心shi漉漉的。
第七章
安昊如约请图春吃了顿饭,图春讲究,非要请回来,安昊同样奉行礼尚往来,一来二去,两人空闲下来和对方碰头成了习惯。安昊没有固定的工作时间,有演出的时候就去演出,没有演出的晚上,就去付俊的店里教手鼓,他经手的生意多,除了倒卖进口音响还帮人淘绝版黑胶碟,有时候一张转手差价能有好几千,他名片上印的职业他也干,哪里的商场要搞开张促销活动啦,什么展会需要布展和物流啦,都能联系他。他有时还送外卖,安昊妈妈空余时间会做些家常卤菜,挂在微信上卖,微信号就叫“安妈妈卤菜”。
安昊带给图春吃过一回,糟鸭舌,糟毛豆,还有糟鸭胗,安妈妈的手艺偏咸了,不是图春的口味,安昊也觉得咸,空口吃不行,只能配酒。
有天,安妈妈开发了初夏新品,卤花生和花生炖牛nai。
安昊在微信里和图春说:晓冰回了趟老家,带回来一车花生,吃都吃不掉,你就当帮帮忙,送送亲戚朋友也好,顺便帮安妈妈打打广告。
随后,图春收到两张照片和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照片里是十保鲜盒的卤花生和两打装在塑料杯里,塑封好的花生牛nai。安昊说,他来等图春下班。
图春下了班,从派出所里荡出来,走了阵,前后寻视,没找到安昊,他继续往前走,又过了阵,回头再望不到派出所了,还是不见安昊。图春给安昊打了个电话。
安昊接起电话就说:“你往前走。”
图春问他:“你从哪个门进来的?”
安昊声音里带笑:“你往前走啊……”
图春找来找去,一阵心烦气躁,和安昊说:“再走我就能走回家了。”
话说到这儿,图春已经迈出了小区南门,这时,一记微弱的呼哨声从他身后飘了出来。图春挂了电话,转过身,迅速锁定了那吹口哨的人——安昊。他正坐在不知谁家的院门口,不知谁种的紫角叶丛边,两只脚踩在一块滑板上,不安分地左右划动,那滑板的滚轮被带动着,发出骨碌碌的声音。
安昊和图春面对着面了,笑着挥手,又吹了声口哨,这次听上去像鸟叫,更尖锐些。
图春问他:“你车停哪里了?”
安昊说:“找不到停车位,停在小商品市场那里了,那里车位多,走过来也还好。”他指着图春走过的那条小路,说:“老远就看到你推着自行车,愁眉苦脸。”
图春揉鼻子,搓脸孔,安昊笑了,跳起来,拍拍图春的肩膀,一脚踏上滑板,一脚蹬地,滑出去好远,和图春说:“走啊,去我车上拿。”
图春坐到了自行车上,他慢悠悠地骑车,安昊在他身旁滑滑板,也是不疾不徐的。
到了小商品市场门口,安昊找到车,打开后备箱,一屁股坐到了里面,还和图春招手,示意他一块儿坐。图春把自行车靠在他车门上,坐到他身畔,安昊从一只纸箱里挖出两杯花生牛nai,插了两根粗吸管,和图春一人一杯。那塑料杯上贴着枚贴纸,画了个卷发妇女的卡通头像,绕着那头像是手写的一圈小字:安妈妈花生牛nai,全天然,无添加。
图春说:“你妈妈长这个样子?有点像里的妈妈。”
安昊说:“你怎么知道我是照着那个画的?”
图春低声笑,吸饮料。安昊吸了两口,感慨说:“这东西做起来太烦了,要去皮,还要花生打汁,我妈一边做一边骂三门,后来她不高兴打汁了,直接把花生放进去一起熬,吃上去其实也吃不出来有什么差别。”
图春点点头,他吃到了软烂的花生米,把他的吸管堵住了,他捏着管子捣了捣,说:“晓冰老家山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