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儒起身而去,推开练功房的大门,忽然听见身后华云丰一声悠然长叹,竟如黄钟大吕一样,深深凿孔儒心中,为之一阵心悸。
孔儒不愿再多想,摇了摇头,逃跑一般推门而出,迎面正撞上孙茹。
孙茹见孔儒低头只顾走,觉得奇怪,连忙叫住他道:“孔大哥,你去哪里?”
孔儒一抬头见是孙茹,不知怎幺的,心中竟有一种惶恐愧疚之情,连忙支吾着应了一声,就想走开。
孙茹连忙道:“对了,易青已经跟那些黑道上的人说好了,他们已经撤去了格杀令,你今天就可以回自己家了。不过,我其实特意过来找你,是想问问你有没有打算离开香港回北京?”
孔儒低着头,半天没吭声。
孙茹只好自己接着道:“我们的《花木兰,剧组明天下午就要开拔先飞北京,然后再去西北外景地。我们会包一架飞机,你跟我们一起走吧。香港……我看也没有什幺可留恋的了。”
要依孔儒的本心,他是怎幺也不愿意和易青的剧组同机回北京的。人家一个剧组热热闹闹的,自己一个外人夹在里面算怎幺回事?他自己也是个极爱拍电影的人,到时候难免触景伤情——就他现在这种处境,今生今世恐怕跟电影是没什幺瓜葛了。
不过他现在身上连二十块港币都没有,不跟易青他们回北京。又能怎幺办呢?难道厚着脸皮在这里等玛吉娜回来吗?
孙茹察言观色,知道他的心意,连忙补充道:“宝叔这次也跟我们一起回去,我们还要回去给爷爷扫墓呢。”
孔儒听说给孙老爷子扫墓。心中一颤,立刻点了点头,挪开一步,逃也似的走了。
孙茹扭头看了看孔儒地背影,不知怎幺了,这位原本英俊倜傥的孔大哥,此时的背影竟有些佝偻了……
孙茹噘了噘嘴,叹了口气,背着手向练功房里走去。
门没有关上,孙茹在门口笑咪咪的探头进去道:“喂。先生,介意不介意请美女吃中午饭啊?”
华云丰闭着地眼睛缓缓的睁开了,笑了笑。杨了杨手里的竹剑,道:“你进来,请你吃竹笋炒rou。”
孙茹哈哈大笑,脱了鞋子,嗒嗒嗒嗒跑进来。在孔儒刚才坐过的位置上坐下,笑道:“舅舅,你明天就回美国了。晚上易青他们要给你洗尘,乱烘烘的一大堆人,你中午陪我吃顿饭吧?”
华云丰微笑着点了点头,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孙茹敏感的看了他一眼,问道:“舅舅,你刚才是不是跟孔儒说了些什幺?”
华云丰摇头道:“你爷爷生前,对这个弟子的心性前途最是担忧,曾经跟我说过不止一次。我今天一试之下,唉……其实你这位孔师兄慧根深重。天资过人,无论是学艺还是经商都应该是不世出的奇根利器。可惜心魔太重,偏狭乖戾,生生把自己的前途给毁了。只盼这次的打击能令他幡然自省,得悟解脱。”
……
香港飞往北京地飞机上。
宝叔一早就特意开车去了孔儒家,把他接出来。孔儒收拾了一个小小的包裹,其他东西一概扔在香港的房子里,跟宝叔上了飞机。
宝叔为怕孔儒尴尬,特意和孔儒单坐了一排。
飞机上《花木兰,剧组地人叽叽喳喳,好不热闹,大家一会儿怂恿易青唱歌,一会儿逼着小意给大家背一段依依教的台词,时而哈哈大笑。过了一会儿,有个嘴快的把易青单刀赴会摆平香港黑道各家社团的事编成了评书来说,讲得有声有色。
孔儒上飞机以后一直呆呆的看着窗外,此时突然低低地骂了一句:“马屁Jing!”随后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了。
很快飞机停在北京机场。
剧组乱哄哄的往下帮道具,有些次来北京的香港武行看什幺都好奇,在那里指指点点地到处发问。
孙茹一下飞机就过来问孔儒道:“孔大哥,我们现在发车去剧组包的招待所了,你是跟我们一起住招待所,还是跟宝叔回家去看看。”
孔儒明知道孙茹和宝叔是关心自己,但是心里却没有半点温暖感激的感觉,他从小就是这个性格,最讨厌这种被当作弱者来照顾的情形在自己身上发生。
他刚要开口拒绝,宝叔在旁边不经意的说了一句:“自从你走了以后,你住的那个房间还没动过,一切都是原样。”
孔儒听了这话,终于心中一软。他这三十年来,少年以前过的都是穷苦子,考上大学以后住的是学校宿舍,唯一一段安逸舒适一点的生活,就是在孙老爷子家地那几年,是他人生目前为止最美好的回忆之一,尽管这个回忆的结尾并不怎幺美好。
想到自己身上跟没有没带多少人民币,如果不接受宝叔和孙茹的安排,自己只能去住几十块钱一晚上的司机旅馆,想想那些带着脚臭味儿的被褥枕头,孔儒立刻就做了明智的选择。
“我跟宝叔走。”孔儒说着,提起了自己的行李箱。
孙茹高兴的点头道:“好,那你先去帮我给爷爷上柱香吧,我安排好了就回去看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