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起来!梁玉顺着她的目光往外看,余光瞥了林犀一眼,这孩子又一张阎王脸了。还没入门墙,已与袁樵练成了一副师生相。
林母看的是一个中年的男子,这是梁玉幼年时非常熟悉的一类人,Jing明外露的乡间能人。大概得是个里正,看来林家母子之前日子过得可不大好。
凳子摆下来,林犀抢先下了车,站到了里正面前。
里正看到这一队车,也是很惊讶:“嚯,你们已经搭上府君的车了吗?那管家还找我来做什么?我就说,你犟得也够了。从来民不与官斗,你生得再好,也是土里刨食的,一辈子也未必有这样的车坐。何如依了府君呢?也好让你娘过两天好日子。”
林犀的脸色黑得像锅底了。
梁玉下车的时候,里正还在絮叨:“你拿了几回乔也够啦,府君加了三回价了,这样的好事哪里去找呢?再端着架子,惹恼了贵人,仔细鸡飞蛋打。如今你的身价,能顶五个标致的婢女了。也是府君会做人……”
梁玉觉得听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府君会不会做人我是不知道,我知道他一定很会做官了。”
里正吃了一大惊,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直愣愣地看着梁玉:“你、你、娘子是谁……”
林犀闪身,遮在梁玉身前,从鞋子挡到了下巴,给梁玉留下大半张脸来跟里正对视。梁玉抬手拍拍他顶心:“收拾东西去,咱们回去。”
里正明白过来,这他娘的不是府君家的车!急切地说:“可不敢这样!府君……”
“告诉你们府君,读书种子是国家的瑰宝,该由天子遣使持节以聘。”
里正一脸茫然。
梁玉道:“他买不起!”
林犀耳朵一阵发烧,快步钻进了土屋。小院儿围墙很矮,高高低低好些个脑袋被八卦、马车吸引了过来,都来围观。内里有两个有见识的老人,看了车,小声说:“袁家的。”
里正如梦初醒!他娘的!袁家,惹不起的!里正对梁玉拱拱手:“娘子说的话小人也听不大明白,就去对州府派来的人讲。”他有心再问梁玉的字号,以免李刺史问起时不好回答。梁玉已经对林母道:“收拾好了?那就走吧?这屋子还要吗?”
林母环顾四周,用力摇了摇头。
梁玉笑道:“走吧。咱们回家了。别难为办事的人啦,王吉利,你跟着这位郎君走一趟,将我的话告诉府君。再送一张帖子,过两天我请他吃雄黄酒。”
王吉利笑嘻嘻地答应了。
待上了车,林犀捏紧了拳头,小声说:“夫人过奖了,我,一定发奋。待晚生学有所成,世人自然知道,不必先予我虚名激励。”
“我那是夸你吗?”梁玉不客气地说,“知道待价而沽么?要是有人说你为了攀高枝拒绝府君,你满身上口都说不清啦。人心呐!”
林犀一点就透,心中一震:【我当潜心修习。】
林母脸色也不好,还强打着Jing神向梁玉道谢。梁玉心道:【这孩子聪明是聪明,就是太耿直了,不好。】想掰这个性子,又觉得养个学生,还是盼他是个好人,才不会辜负老师。可学生太正直了,又怕他吃亏。
梁玉左思右想,觉得有一个聪明的学生比有一个教八遍还不会叫“娘”的儿子也省心不到哪里去。怒道:“儿女都是债!就不能又聪明心地又好吗?”
梁玉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到袁宅的时候,又笑了出来:“管它呢,反正阿犀落到我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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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要当成学生来养,梁玉与袁樵就给林犀将一切打点妥当。
先是,袁樵择定了日期,发帖子告知亲朋,请大家来观礼。王吉利当天傍晚赶了回来,带来了李府君的名帖,李府君表示明天亲自登门来道贺。
紧接着,袁樵让袁先与林犀重新见过。袁先称呼林犀为“弟”,词儿令梁玉越听越觉得耳熟——这不是三郎给你写信用的话吗?你记性还挺好啊?!
这却是冤枉袁先了,袁先此时的心情与当年的桓嶷差不太多,用词自然相近。
李府君可是第二天就亲自带着贺礼上门了。他觉得自己倒霉极了,加了三次价没能买到可心的人,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要,他已经被激起了一点好胜之心。猛地被一刀子扎了个透心凉——皇帝他姨妈来抢人!
那肯定是强不过的,那位是什么人呐?真能杀官员的人。
怕了怕了。
李府君的考评成绩好,托赖他与本地的大族处得好。李府君知道,官员是代表国家权威,想打击豪强也不是不能够。但是,如果不想一路刚硬下去闹个鸡飞狗跳,顶好是双方达成一个平衡、各让一步。其实有大族的地方也是有好处的,只要不过份,他们会自发地维护秩序。李府君与袁氏达成了平衡,彼此心里有数,这几年过得挺舒服。
如今本地袁氏与京城贵妇将李府君一个官员夹在中间,论权力,梁玉虽然是个女人,但是真的能通天。论地头,袁氏才是扎根几百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