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耀辉浑身绷紧了。
他该怎么办?
若是证据确凿的事,他自然可以依法查办沈奇,然依照眼下的情况,顶多判沈奇失职之过。皇上若下狠手呢,便会将沈奇流放;若从轻处置,会将沈奇降职。而他却白白得罪了沈奇,凭空树立一个政敌;梁心铭又没了,看情况王亨也不妙,值得吗?要不要坚持?
谢耀辉看向熊熊燃烧的大火,仿佛看见那个紫袍乌纱的女子站在火中讥讽地望着他,洞悉他全部的心思。
他又想起当日在金殿上,梁心铭犀利地指责苏熙澈:“你虽为宰相,却不是天下人的宰相,只是天下男人的宰相。”他感觉心底涌出一股热浪,向周身扩散,兴起男儿的雄心和豪情,坚定道:“你放心!本官是京都知府,不仅仅是京都男人的知府,定会替你讨还公道!”
谢耀辉吩咐了叶落几句,离开了。
沈奇忙赶过来问:“大人去哪里?”
谢耀辉道:“去看王大人。”
沈奇忙道:“我随大人一起过去。”
一面叹口气,惋惜之极。
谢耀辉没言语,两人赶到王亨所在的民宅,王亨却不在,院子里禁军们正挖得如火如荼。
快两个时辰了,地下什么也没挖出来,王亨不再像之前镇定,眼中现出焦躁。他一面命禁军们加紧挖,不要停,一面又奔出去,上马赶往府衙后街。
王谏也撵着儿子跟去了。
王诙等人忧心不已,劝王谏:“这么折腾不是办法,迟早会出事。不如将他弄晕,找大夫诊治……”
王谏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府衙后街那里,火势压住,坍塌的地方也清理出一小块,之前王亨叫挖的地方,露出下水道出口。
王亨激动地跳下马,趴在洞口,对着里面喊“青云!青云!”喊两声,又命禁军“再往下挖!”
禁军们急忙挥锹继续挖。
王瑾忙问:“安泰,这下面有暗道?”
王诙则对王谏道:“安泰真疯了。”
王谏猛瞪他道:“休要胡说!”
疯子能晓得这里有下水道吗?即便晓得,那也是事发前的记忆。说明什么?说明事发前王亨和梁心铭有准备!
王谏激动得浑身哆嗦了。
王亨忽然转身对他道:“请父亲在这里看着,让他们顺着这下水道往下挖,下面有通风口,通向府衙的地下暗道。儿子要去那边看着他们。”
王谏坚定道:“你去,为父在这里。”也不问他缘故,唯恐惹他心烦,再耽误事。
于是王亨又奔回民宅。
民宅厨房前,挖了口径两丈的大坑,坑洞斜斜地向下延伸,往府衙方向,站在地面看不见坑洞内的情形,王亨便下去了,三四人宽的洞内点着灯笼,禁军们正紧张地挖掘。
这么宽,是方便挥锄、挥锹。
再者,换人也方便。
王亨问:“还没动静吗?”
梁锦云道:“没有。”
王亨便趴在土壁上静听。
禁军们也停止了挖掘。
听了一会,王亨直起身子,双眼放出璀璨的光芒,大声道:“那边有动静,快挖!!!”
禁军们也都认为王亨发疯了,无奈不敢不听令,只好陪着他玩。挖了这半天什么也没发现,他们心里虽抱怨,好歹顾忌王亨丧妻之痛,没说难听话;再说还有赏银呢,拿钱干活不是应当应份的?现在听说那边有动静,顿时一个个都激动了——这要真救了梁大人,就是大功啊!不约而同的,他们纷纷甩开膀子,以翻倍的力气挖掘起来。
一禁军猛挥锄,“嘿!”
前方的土壁忽然坍塌了。
“哎哟——”
就听一声惊叫,就见坍塌的洞口露出好几个人来,人人头上身上都满是泥,被坍塌的泥土浇了个满头满身,有个人半截身子都被泥土埋住了,就是他叫的。
双方呆了一呆。
王亨大叫“青云!馨儿!”
里面响起脆嫩的回应“干爹,我们在这!”
随着声音,梁心铭牵着朝云出现了。
王亨扒拉开挡在前面的禁军,一头冲进去,不料里外洞口的衔接有落差,他头朝下栽倒,从泥坡滑下去。
里外人都欢呼起来。
王亨迅速爬起来,看着梁心铭兴奋道:“馨儿!”
梁心铭抬手,微笑着拿帕子替他抹去脸上的泥。
黎明前的黑暗散去,破晓之时,地面上的人得到确切消息:梁大人获救了!王亨挖出了妻子!
谢耀辉等人都盯着大坑的洞口,原以为会看见一群狼狈的、灰头土脸的难民,然而并不:先是乌纱帽露头,接着是一张淡然的脸,目光落在众人身上,杏眸黑如深潭;再接着是大氅的狐狸毛领,压着里面紫袍……梁心铭迎着曙光,以她一贯的优雅从容,从地底缓步走上来,虽然脚踩着泥土,不见半点狼狈和惊慌。
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