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下水道里,死寂,他不停喘气。
杀手有时候就像老鼠。
在梦里,他也想起这句话,它像一条虚无的锁链,把他牢牢锁在黑暗腐臭的地狱。
于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他做梦,梦见自己在下水道,只要听到潺潺流过的污水的声音,嗅到刺鼻难闻的恶臭味,察觉啮齿动物神经质地爬过墙角,他就会开始步行。
在他很小的时候,父亲还有耐心陪他入睡的时候,他听过这样一个故事。
有一个勇敢的旅行者,想要知道世界的边界在哪里。他徒步远行,向着一个方向日夜行走,但是他连这片大陆都没有走完。Jing灵告诉他世界是无尽的,也没有边界。
不对,世界当然有尽头。世界的尽头就在脚下,因为它那么平凡无奇,反而成了奇迹。
他不断地走不断地走,一点也不累。
有一次,他觉得自己在梦里见到了一个神。不过他并不相信世上有神这回事,父亲说要是相信了,你恐怕就没法再开枪了。你相信有神,有天使,就得相信死去的人会复生,复仇者会变成恶魔,死后坠入无间地狱。你相信有神,就得相信这一连串的命运。可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在梦里见到一个神。神对他说,我是神,我就在你身旁。
他说,我看不到你。
神说,因为你不相信我,所以我不存在。
Jing灵说世界没有边界,所以对他们来说边界不存在。
他说,这不对,肯定不对,你不应该由我来决定是否存在。
旅行者就可以决定边界是否存在。
他死了。
他确实倒在这片大陆的某个角落,尸体腐烂,化作尘土,风带走他,落在水里,水送他入海,奔流不息,太阳将他蒸腾,他升到半空,俯瞰这个世界。
只有旅行者可以决定边界是否存在。
他是一只鹰,他看得到这个世界的真相。
如果你想知道我是否存在,也得去更高一点的地方。
里昂被枪声惊醒了,醒来时满面泪痕。他本能地抓住枪,往窗外望去。
麦克已经不在车里,夜色深沉,早就不是傍晚的景色。
里昂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听到枪声来自废弃工厂,隐约可以看到火光从破碎的玻璃窗中亮起。他推开车门,麦克正在用狙击枪瞄准某个窗口。
“你说过会叫醒我。”里昂说。
“我知道枪声一响你就会醒。”麦克让开位置对他说,“这里交给你,二楼倒数第三个窗户有两个人,楼下还有,我得过去。”
“全都杀了吗?”里昂问,他记得露比的要求是如果对方的目的不是杀人就不必动手,是的话他想怎么做都可以,不过他不确定麦克是不是想要来一次大屠杀。
“你自己决定。”麦克回答。
这是他第二次对里昂说这句话,你自己决定。
里昂蹲下来,抬起狙击枪瞄准远处的目标。麦克沿着斜坡滑下高地,在夜色的遮掩下向废弃工厂接近。如何判断一群荷枪实弹满怀敌意的人是要杀人还是另有目的,里昂觉得分辨起来一点也不难。他从对方瞄准的方式就可以得出结论,这些人射向目标的子弹都是致命的,他自己也即将射出这样一颗子弹。砰一声,子弹穿过他和目标之间那一大截空空荡荡夜风瑟瑟的寂静之地,钻进躲在一台报废机器背后的那个家伙头颅里。即使在深夜,里昂也能从加装了红外线夜间瞄准器的镜头中看到血花四溅的场面。
一个。
他在心中数着。
第二枪。
两个。
心像结冰一样冷。
那些死去的人好像没有那么痛苦,他们来时杀气腾腾,怀抱着把某个人置于死地的念头,结果却在全无防备的情况下遭到另一个杀手的暗杀。
螳螂捕蝉,总有个在后面的黄雀。这是诱饵和捕猎者的游戏。
了结了第三个藏在暗处蠢蠢欲动的敌人之后,里昂终于找到沃特所在的位置。
他看起来那么老了,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下也能看清他两鬓的白发。里昂心想,为什么不能像别的上了年纪的老人一样珍惜剩下的生命,为什么还要这样拼命地去做一件如此危险的事。尽管里昂在帮助这个只要稍一疏忽就无法走到退休那一天的老警察,但他的内心却总有些困惑挥之不去。
开枪。
第四个。
每次一发子弹命中目标,里昂内心深处某样东西的重量就减轻了,但与此同时另一样东西却一直往下沉。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
几分钟后,麦克已经接近了枪战的中心区域。有些墙体和障碍挡住了里昂的视线,让他无法判断那里是否也藏着敌人,不过他还是全神贯注地搜索隐藏的对手,为麦克和沃特减少威胁。
一个黑影从角落里钻出来,里昂的枪口轻轻移动,手指在扳机上等待。这时枪响了,麦克也发现了藏在墙角的敌人,并且准确地开枪射中对方。他是白猎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