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看在眼中,也不多说。
这日一早,陈氏服侍着尤子玉洗漱穿戴,出门上朝。又带着几个姐儿至上房请安,说了一回话。刚刚回至正院儿,便有秋菊通传说家下几位管家媳妇正在外头等着拜见太太。
陈氏叫进众人,诸位管家媳妇们先是叩头请安,再起来时,就见陈氏一改从前几日不言不语的态度,将几本账掷在众人脚下,捧着茶盏掀开茶盖刮了刮茶末子,不紧不慢地轻啜一口,方才说道:“账本上圈了红圈儿的,都是开销有误的。我知道你们都打着法不责众的主意,或者欺我年轻,以为我经不得事,理不清账,也是有的。”
众人见状,忙弯下身将账目捡了起来,一一翻看过,但见账目中凡有猫腻的地方全都圈了出来,只是有些日子浅近,一并连罪证都附在上头,有些经年累月,别说存证,便是连他们自己都记不大清了。尽管如此,众人仍旧被陈氏查账盘账的手段折服,心下原有些小觑轻视的意思,也都被打消了。忙开口或是奉承或是讨起情儿来。
因着惧怕陈氏的脾气性格儿,纵使有些人仗着自己有老太太老爷做保,却也不敢在言语上弹压陈氏。只一味的软语央求,更有些不顾体面的,当着众人的面儿淌眼抹泪的诉起艰难来。
陈氏之所以查账盘账如此严谨,原打的就是敲打立威的主意。何况里头的管家媳妇们大多经管内务,即便是上下其手,贪墨的东西也有限,也比不得外头的管事买办们能里应外合,弄出那么大的亏空来。所以竟用不着喊打喊杀的。
眼见众人都服软低头,陈氏不再啰嗦,只说今日之事会原原本本告诉老太太和老爷,听那二位的示下。又嘱咐众人今后要好生当差,倘或在她管家的时候出了什么纰漏,“可就别怪我铁面无私,届时三四辈子的老脸也都顾不成了。”
正所谓听话听音儿,众人眼见陈氏如此说,皆以为上头不再追究了,忙感恩戴德的谢过陈氏,又诅咒发誓的说今后一定好生当差云云。陈氏任由众人搜肠刮肚的表白,直到众人词穷,这才放了大招——
先是明说了今后记账的方法需得三方共同协理,是为相互监督掣肘之意,又按照府中的花名册和诸位管事嬷嬷们先头的差事一一明确了职责范围,即某人管某处,某人领某物,又规定了严格的奖惩制度,最后则宣布了按照管事丫头们的差事等级所能享受的“养廉银子”的等级。
一行举措下来,有赏有罚,有大棒有甜枣儿,听得众人一时跌入谷底一时飘入云端,最后竟全都被陈氏口内的“养廉银子”吸引了注意力。
凭白得了这么一项好处,更是终生受用的,众人哪还理会先头的那些苛刻安排,俱都向陈氏感恩戴德的叩头谢恩。就连先前畏惧陈氏手段生怕陈氏找借口撸了她们差事的几个嬷嬷也忍不住动心了。毕竟按照陈氏的新规矩来管家的话,她们到底是谁的人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们能否认真当差,行好自己的分内之事。
眼见众人已然诚服,陈氏挥手先叫众人散了。自己则捧着账本儿至上房寻尤老安人。她早就说过自己不会理论尤府旧事,该怎么惩处之前贪墨的管事嬷嬷们,皆听老太太和老爷的示下。
尤老安人年纪越高越发慈悲,舍不得发落跟了自己半辈子的老人儿,眼见陈氏不说追究,她便态度含糊的也不再提。至于陈氏会不会发落兰姨娘提拔的那些人,尤老安人更不在意。
陈氏见状,也不戳破。撂下账本儿,反倒提及了大姑娘的事儿。
“前儿我去她屋里寻她说话,只见她房里雪洞儿一般,又将她平日里的穿戴打扮,也很素气,着实不像十六七岁大家闺秀的样子。我身为嫡母,虽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却也有教导抚育之责。所以想同老太太商议,开了库房挑拣一些好瓷器绫罗古玩摆设帘幕帐幔,也给她那屋子好生装饰一番。再挑拣几匹好颜色花样儿的料子,也给她做几身好衣裳,打两套好头面。将来跟着我出门见客,也不丢了咱们尤家的脸。”
只是这些东西,陈氏不会拿自己的梯己填补人,必须得从尤家的公中出。尤老安人因着大姑娘的母亲,素日不大喜欢大姑娘。只是心下再不喜欢,那也是她的新孙女。平日里没留心也还罢了,今日陈氏既提出来,尤老安人少不得应了她。又拍着陈氏的手说道:“果然你是个好的。素日我精力不济,这些事情上不大留心。当初兰姨娘管家时,因着满心在四丫头身上,只怕也不曾留心。可见这为人心性,光看她说了什么是不中用的,须得从平日处事上细品才是。”
陈氏听了尤老安人这一番话,只是一笑。因又说道:“替大姑娘收拾屋子打头面做衣裳这是一件。我是想着……大姑娘今年也十六七岁了,身旁除了一位乳母之外,便只有几个丫头陪伴。也没个教养嬷嬷教导她。恰好我哥哥前儿得了太子的恩典,请了一位东宫告老的嬷嬷家来教婉姐儿规矩。哥哥嫂子的意思,是叫二姐儿、三姐儿也回去学一学。我想着大姐儿也大了,不妨跟着一同回去。将来谈婚论嫁时,听说是跟宫里的嬷嬷学过规矩的,也是一份体面。老太太觉着可好?”
尤老安人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