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律旻把老爷子打横一抱,心中无比酸痛,爷爷真真是老了,他抱着他,竟是如此轻松,是不是真有那样的说法,人老了,骨头就空了,没有重量了,越空,越老,到时候都跟细蜂窝一样。“江律旻!”老爷子将手中的拐杖握得紧紧的,指着江律旻,“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谁不孕?啊?!”“丫头,你是个好姑娘。”她感觉到了江家的态度,老爷子的痛心疾首必定也让江律旻痛不欲生,没有一个孙子愿意看到自己的爷爷因为自己的错误而生命垂危。“别叫我爷爷。”老爷子的脸转向一边,不看江律旻,声音有些无力,感觉有些缺氧。“爷爷年纪也七十多岁了,想来棒打鸳鸯是得不到什么好结果的,大概也就还能活个几年,但是丫头啊,爷爷没有抱过重孙,爷爷死不瞑目,真的,死不瞑目。”老爷子一向硬朗,却在说完这段话后,手上的拐杖突然落下,整个人不稳的向后倒去,吓得江援朝立刻冲过去,江律旻也倏地站起来,两人齐齐将老爷子扶住,老太太大惊失色,过去拉着老爷子的手,忙忙问:“老头子,我叫你别动怒别动怒,你这是干什么啊?”可此时的他,也只是流泪。江家的温暖她不是不贪,她过了四年亲情单薄的日子,突然间在这里找到了家的感觉,她感激和爱这家里的每一个人,nainai,爷爷,爸爸……“丫头,你过来。”老爷子伸手田小米招了招,低喘的一声轻唤,拉回了田小米的意识。田小米不敢抬头,甚至不敢去听爷爷接下来要说的话,她只能默默的听着,她能承受的,爷爷承受不了,她还年轻。她点过头,很重很重的点过头。这个时候,客厅里分外安静,似乎爸爸和nainai都不过去,只让江律旻陪着爷爷。疼痛,是从心里漫延开来的,四肢百骸,无孔不入,她爱着江律旻,江律旻爱着她,江律旻也爱整个江家,爱这家里的每一个人,他只有一个人,可是却因为她的存在,用一种无形的力量将他撕扯和分裂。田小米也因为老爷子差点晕倒的动作吓得站了起来,只是还未等她动作,已经不需要她了。老太太听至此时,不禁潸然。田小米没理会江律旻,跪在地上,看着老爷子,泣声哀求道,“爷爷,求您别打他了。”老爷子叹了一声,却让田小米的泪流得更汹涌,她不敢哭出声,只敢咬着自己的唇。她看出这个父亲虽是一惊,却又一喜,她了解他们之间有隔阂,而因为她,这个隔阂慢慢消磨,爸爸是接受她的,甚至有时候是感激她的。得出没可。“丫头……”老爷子叹了一声,无力也是无奈。“哎——”田小米听在耳里,疼在心里,低低的应了一声。老人的声音带着年迈的吃力与缓慢,与往日里的铿锵成了鲜明的对比,“丫头,以后你和你妈妈在江州,任何事,江家都会照拂,能帮的忙,都会帮,爷爷拿你当亲孙女。”她本是傻傻的看着老爷子,可是越看,越是不忍,那么苍老,苍老的不是那张被风霜侵蚀了七十多年的面容和不再黑亮的发丝,而是那双往日里炯炯如星的眸子,还有那一身大将之风的气势,突然间,这个老人,她有些陌生了,这个老人,威严不在,不再像那个曾经上过战场,杀过敌人,留着一身英雄情节与气概的老人了。他像是一个普通的老人,虚弱,无力,平凡,还有紧锁的眉头中氤氲的痛楚,那种痛楚中写着逼不得已。等医生都走了后,老爷子阖着的眼睛睁开,依旧躺在沙发上,待呼吸平顺后,慢慢安排,“江律旻,你今天开始就住在这边,每天我让警卫员接送你,丫头习惯住在雪园就住在雪园吧。”爷爷说,他自私,他狭隘,他不是东西,他天打五雷轰。爷爷说,他没几年了,他不甘心,他没抱过重孙。从一开始他接近她,她就是这样,最早一看她那副样子就忍不住的想要欺负她,欺负她或者用心计耍得她团团转,在逗耍她的过程中,自己也越陷越深。但大事上,她从来都是言听计从,事事以他为首,他们没有因为大事情发生过意见不和,有时候觉得她脾气是不是太好了点,现在的女孩子哪个不是上天入地的闹得鸡吠不宁,她不会,他给她安排什么就是什么。可他却说她坚强,善良,隐忍,听话,有很多女孩子没有的优点,这些优点都是他爱的。当然,他更爱她用心爱他的时候,他说那种时候,他不仅更爱她,而且觉得自己特别幸福。她只能捂住爷爷的嘴,她听不下去,不敢听,她觉得骨头都被人刮得疼,从头到尾都是她在作孽,她逼得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在她面前咒骂自己,她此刻痛恨自己会爱上江律旻,江律旻也爱上了她。他理解为,人会在不停的付出的过程中会不可自拔,付出得越多的那个人,越是回不了头,就好比丢了宠物的主人,会到处发传单去找,会伤心会落泪。他像山一样站在她的旁边,替他挡风遮雨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很强大。却又是因为她这样的性子,他忍不住想对她好一点,想让她幸福一点,那种保护欲和占有欲,从一开始就没有停止过。那些走丢的宠物,也许遇到下一个主人,又会去讨主人开心,已经忘了过去的存在。调软弱无力,却字字如刀,刀刀刺进田小米的心里,如果明白的结果,如果清冽的暗示,她再傻也明白,老爷子没有说,你们分手吧,没有商量的余地,只有结果和后续。所以他一直怕把她弄丢,怕她会重新开始,他却回不了头。她也说过,他是她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