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石撑着头,中性笔在他脸上留下一道印子。对面那个家伙看了他的纸条,有些羞赧的低下头去,手里把玩着那一块小小的德芙,等他犹犹豫豫地拆开来时已经有些化了,用牙叼出来时沾到了嘴唇上。
他没忍住,勉强站起来,把他嘴上沾上的擦掉。他的嘴唇很炙热,唇尖上的死皮擦过他的指尖,是粗糙的触感。
对面那个人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猛地往后退,椅子发出锐利的响声,惹得隔壁桌在刷题的女生抬起头,狠狠瞪了他们俩一眼。
“沾上了。”沈千石用气声说,用自己的拇指示意。对面的人脸红红地,低下头抓起笔,接着做他的习题集。头顶的一个发旋一颤一颤的,像是在害羞。
沈千石也低下了头。他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是在新生颁奖典礼的时候,他们两个人、还有一个戴着眼镜、梳着马尾辫的女生在他们之间。前面是不知道哪个校领导在喋喋不休,站得他两腿都有些发酸,不着痕迹地动动重心,瞥瞥身边两人转移注意力。
那个女孩子是标准的能考上这个学校的人,马尾扎得光溜顺滑、一丝不苟,眼镜红框的,擦得锃亮,一双眼睛坚定而执着地盯着观众席,仿佛要把无视领导威严的人全给揪出来一样。她的衣服是全新的,颜色艳丽,带着顺滑剂的味道,反而露怯了些。
另外那个男孩看上去就比较反常了,盯着地上一个点发愣,脸上木木地倒也不显得痴呆,反而是有些可爱温和的。他身材高高壮壮,气息却是收敛着的,两只结实有力的手柔顺地牵在一起。
但无论是怎样的人,都是竞争对手。交换生名额、学生会会长、辩论队资格、保研机会,这些东西沈千石不会允许被别人抢走的。沈千石眨眨眼,又把目光扫回观众席了。
领导终于讲完话,要颁奖的时候,第一个喊的名字就是那个傻大个,把他吓得倒退了几步,差点跌到台下。台下响起了温和的哄笑声,然后是零零落落的“什么?发生了什么?”沈千石和那个女孩子都没有笑。他在仔细听那个人的名字。
任颢。
后来他们还是时常在同一个图书馆遇上。期末逐渐逼近了,来图书馆的人也渐多,他却每次都急急忙忙地在人最多的时候赶过来,总有几次会手足无措地摇摇晃晃地站着,然后脚步匆匆地离开。沈千石手上刷着四级的卷子,余光总是能瞥见他,三番五次下来,终于忍不住了,有一天把自己的包搁在对面的书桌上,对每一个意图把包扔开的人都阻拦:“不好意思,这里有人了。”
任颢又准时来了,在入口处探探脑袋,他折过身,向他招手。
那人有些疑惑的样子,用手指了指自己,歪了下头。
沈千石点了下头。
他迈着小快步轻声走了过来,双手把沈千石的包双手递给他过去,嘴里嘟囔着:“谢谢,谢谢你了”小心地把椅子给拉开,抽出一本线性代数打开来。他们两个人没再说话,可当沈千石刷完了一套卷子,收拾书包打算走的时候,他也有些慌张起来。沈千石搞不懂他想干什么,干脆背上包径直走出去,刚走到图书馆门口就被拦了下来。
“同,同学,谢谢你”他不知怎么的有些喘,两只手急急地往衣服上蹭去了汗,向他伸过来。沈千石有些好笑,但还是把一只手伸了出去,被他没轻没重地攥着,直觉热极了,从指尖到掌心都是锻铁的温度,“没事,举手之劳。不过你以后早些来比较好。”
“不好意思我刚做完家教就赶过来的,没事的,隔壁的理科图书馆也不错的”他说着说着,看见沈千石皱眉头,莫名地声音越来越小。沈千石抿嘴,忍了几忍,还是没有忍住:“有空赚这个钱,你还不如好好读书,以后赚的能比这多上几十几百倍。”
他只是放了一只手,摆摆,憨笑着:“总要赚点吃饭钱的嘛。”
沈千石想了想,明白了,挣开了他的另一只手,走了,全然不顾他甩开的那个人多么惶恐。
接下来几天,他都没见着那个家伙,白帮他占位置了他一边挨着那些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的人的白眼,一边思忖着,没过几分钟,他收了收东西,拎着包骑车去了理科图书馆。果然一进门就看见了他。
理科图书馆因为没有开热空调而人烟稀少,他面前的位置正巧空着,沈千石就把自己的包甩了上去,发出不小的一声,他像是一只壮过了头的大兔子,还没来得及抬头就被吓得呆在那里一动不动,沈千石也不管他,把自己的作业再扔出来接着做。
他的余光当然能瞥见那个人手指在桌上胡乱地打着节拍,用着略带神经质的节奏,每小节十六拍。那个人最终还是没有忍住,从桌上偷偷地靠过来:“你怎么来了?”
“给你占位子你都不来,我快要瞪死了。”他单单抬起一只眉毛,轻描淡写的样子,对面的人却紧张得不得了,“你怎么你都没和我说过,我还以为”
沈千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过了几分钟又补上一句,“下次还是别来这儿了,真的好冷。”
他有些用力过头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