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内侍躬身入内:“大王,河北刘提刑拜了名刺,说家人昨日无状,想面见大王请罪,正等在外面。”
乌珠道:“遇见事情往后退,说明他没用,这种人怎么会有功劳?因此他对你报的功肯定是抢占别人的,别人被抢多了功劳,一定会怨恨你,然后背叛你。”
赵熹还没对此表态,外头却响起了通传。
乌珠说:“这个人看见我腿就发抖,昨天和别人吵架却声音很大,一会儿胆子大一会儿胆子小的人,注定会在抢功劳的时候往前跑,遇见事情的时候往后退,很麻烦。”
康履不知听没听懂,嬉皮笑脸道:“这不会,这不会,您猜那家人是谁?”
康履揭秘:“是刘豫家的!”
康履笑道:“是呀,他年资到了,放到河北去,结果……额,他就吓得屁滚尿流回到汴京来了!”
这话倒是只有赵熹和康履知道了,当年哲宗皇帝的昭怀皇后刘清菁还只是一个御侍,哲宗皇帝年纪还小,被奶奶高太皇太后管着,一心只想生下孩子以后亲政。刘清菁怀孕以后,哲宗便悄悄命人到外头寻找奶妈,准备来个先斩后奏。谁知道下面的人为了皇帝的头生子竟然把全汴京的好奶妈都搜罗起来,大臣刘安世家里刚好有孩子出生要找奶妈,找来找去找不见,一问才知道是宫里要人,皇帝才十三岁就闹出了孩子,这事情还了得?一下子就直接捅到了高太皇太后面前,刘清菁怀孕的事情也就此公开。
弄得康履好像要去打仗一样,赵熹说:“王府的事情和打仗不一样,康履是胆子小,但是——”
乌珠惊奇地回头看了康履一眼,赵熹倒不觉得有什么,只话里有话地训道:“听说你昨天是和一位大臣吵起来?你忘了哲宗皇帝在时的事了吗?”
可乌珠这么说康履,赵熹又不开心了。说实在的,康履为什么是这个性格他也知道,康履和张去为两个人一起陪着他长大,是身边最亲近的内侍,张去为来头大,有时候连赵熹说话都要反驳,更别提康履了。小时候给赵熹守夜一类苦活全部都是康履在干,出使金营也是康履陪着去,赵熹岂不念他的好处:“有什么麻烦的。”
这一点,因为乌珠是一个字面意义上不讲道理只讲拳头的人,他昨天在东华门见到康履和人家抢奶妈,这个奶妈抢过来是喂养女儿的,乌珠也会反对吗?
赵熹皱眉道:“他一个外臣,见我一个亲王?”国朝管理严格,不许大臣和亲王结交,是以赵焕和王甫亲密的时候,大家都觉得他要夺嫡。刘豫虽然是官位不大,可赵熹绝不愿意为他冒险。
赵熹忍俊不禁:“别人我不认识,他嘛,我倒知道。这个人从小就不行,他家里种田供他读书,他却去偷同学的白金盂去卖,后来考中了进士,这件事情被揭发出来,我爹爹想他读书不易,家里又有父母要赡养,于是就没忍心说出来,结果他一直以为自己瞒的很好,还想沾手礼仪的事。爹爹做明堂大礼的时候,他多次上书提建议的事,结果讲得一塌糊涂,字又写的难看,费人眼睛,爹爹还把他写的东西扔给蔡——”他住了口,“扔给一个人,那个人就大声读了出来,我们听完他的建议大家都笑,爹爹说:‘这个刘豫就是河北种田的农夫,怎么懂得礼制?’就把他给贬官了。”他又问康履:“他又升官了?”
这事情的结局倒简单,刘清菁流产了事,太皇太后抓紧时间给赵佣成婚,娶了后来被废的孟皇后——动静太大,可是要出事的——要不是昨天那么一闹,两个女儿还被藏的好好的呢,当然,如果实在有必要,他也会让女儿认乌珠这个父亲。
康履细细碎碎辩解道:“大王不通这些不知道,人家说,喝谁的奶,脾气个性就像谁,况且以后也算家里的人,得找那三代以内都老实清白,家里干净,脾气秉性温和的,脸得有福相,白,没有瘢痕麻子及病症,这样的人,又得刚生了孩子没断奶,才能给姐姐喂。仓促间要找真是比登天还难,我日日都往东华门、马行街那儿去,昨天是、是碰上一个姓刘的了,可他才下了定金,还没付出全款来呢,就是一个脚步的功夫。我都补偿他们两倍定金了,他们竟还不愿意,非要把人拉走,我一急这才露了身份,大王您有功于国,又是龙子凤孙,叫他们让一步怎么了,又不是没给补偿,这东西也不是一锤子买卖,再说了,那奶妈是自愿跟着我来的,人家也乐意奶咱们姐姐呀!”他又对赵熹抱怨道:“大王不知道,那家人真是狗眼看人低,我一说是谁,他们就直接退步了。您说,要是个寻常百姓,不得被他们欺负死吗?”
赵熹拢着袍子坐在上首,腿间盖了一块黑貂毯,他现在用不得香,房间里只摆了几盆佛手瓜果清新耳目,乌珠一个个摸、掐、捏过去,好像手痒似的,但赵熹知道他在听。
这人真没眼力见,他在处理家务事呢。
乌珠看到赵熹“噗”笑了一下,他顺手捏破个佛手柑,坐到赵熹身边:“笑什么呢,你认识他?”
“但是我真是想着二姐在饿肚子才急了的呀!”
赵熹没好气地看他一眼:“还和我卖起关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