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焉望向车窗外。一路上两人心照不宣地屏声敛息,谁也不说话。
想到昨晚坐在这里的是那个不认识的漂亮女孩,蓝焉心里便浮起些淡淡的不快,别扭得慌。他靠在座椅椅背上,悄摸去看倪诤的侧脸,倏地开始后悔刚才答应让他送自己去医院。
本想争取任何能够共处的时间,可等真坐在一起,又被诡异气氛包围。
出发前倪诤问他外公在哪个医院,蓝焉脱口而出人民医院。反应过来后两人都有些不自在,即使谁都明白此人民医院非彼人民医院,但记忆开了闸似的,让人想像懦夫一样逃进里面去。
荞城市人民医院。
等倪诤在住院部停车场停好车,蓝焉边解安全带边解释说:“外公年纪大了,身体也越来越不好……去年开始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反反复复生病。早上护工打电话给我,说他闹脾气不肯吃东西,非要……见我妈妈。”
外公的记忆好像停留在很多年以前,蓝焉每次去看他时总听他絮絮叨叨讲很多陈茗上学时候的事情。他一句一句应着,努力压下心里的难过。偶尔外公会记起他是谁,笑眯眯地问,小鬼头又长高啦?他只能别过脸去偷偷擦掉眼泪。
蓝焉领着倪诤往三楼走。推开病房门时护工在给外公喂水喝,见到蓝焉连忙起身:“哎哟,小蓝你总算来啦。”
“辛苦你了张阿姨。”蓝焉担忧地望了眼半阖着眼皮的外公,“外公怎么样?”
“水愿意喝了,饭还是不肯吃。”张阿姨放下水杯,“哎,一直在闹脾气,饭碗已经打翻好几次了,我也哄不住。”
蓝焉点点头,走到床边握住外公的手:“外公肚子饿不饿?我来看你了。”
外公睁开眼,用浑浊的眼睛辨认了好一会儿,兴高采烈地回握住蓝焉:“牛nai要不要喝?”
蓝焉有些鼻酸。小时候每次跟着陈茗去看外公,离开时外公都会塞给他一瓶纯牛nai,还偷偷嘱咐他要听妈妈的话。
倪诤靠在门边,默默地看着蓝焉哄外公吃饭,踌躇半晌也上前叫了声:“外公。”
老人诧异地抬眼望他,又陷入那种滞愣的状态。蓝焉轻轻晃了晃他的手:“外公,你看这是谁?还记得吗,你以前老跟我夸的那个小倪!”
老人疑惑地重复道:“小倪。”
“对!”蓝焉笑,“你说长得可俊的那个小伙子。我那时候不是住院吗,天天跟他在一起玩!”
外公盯着被褥冥思苦想了一会儿,乐呵呵地一拍手:“哎呀,记不得了,记不得了。”
蓝焉有些失望地垂下头去,又忽然感觉到有人把手放在自己左肩上,不轻不重地按了一按,似是在安抚。
强装的平静终于被卸下,蓝焉猛地站起来:“我去把碗洗一下。”说完便全然不顾其他人的反应,快步朝着开水间走去。
开水间静悄悄的,没有人。他放慢步子,踱到水槽边将碗冲洗干净,对着水槽中的一湾漩涡出了会儿神。身后有脚步声响起来,蓝焉没回头也知道是谁,卸了力气般垮下肩膀。
“我是不是挺脆弱的?”他自嘲地笑笑,“这几年好像什么都在往不好的方向发展,有时候真的觉得这人生没什么意思。”
“可又能怎么办?没意思也还是活。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在等一个出口,或是一根稻草,随着时间过去越发觉得没可能实现,人生就是极其无聊,不幸是多数,过去、将来、此刻,没一个抓得住。”
“被我抓在手里的永远只有最徒劳的绝望。”他的声音小下去,“这绝望不是一举将人击溃,也不是一点点把人蚕食吞噬,它就是在那里而已,Yin魂不散地藏在每一秒时间的缝隙。我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突然明白,我也不是不在乎,可我只能不在乎。这是我活着的办法。”
话音刚落,蓝焉被掰着下巴仰起脸来。倪诤凝神看他,这人受惊般微微闭起眼,泪已经淌了一脸。
他忽地叹了口气。然后将人扣着手腕扯进怀里。
我就不死
蓝焉觉得自己成了一具石雕,浑身僵硬,一动也不能动。
倪诤的手掌微微发凉,不轻不重地攥着他的手腕。蓝焉觉得身上的温度正源源不断地流向此刻拥住自己的这个人,浑身的血ye像被磁铁吸引的铁屑,纷纷全部向着一个方向涌动。
上一次拥抱……是什么时候了。
蓝焉的眼眶开始发热。他努力睁大眼睛,头靠在倪诤怀里,死死盯住地面上一个凹陷的小坑。
倪诤不知道人原来可以缩得这样小,他搂着蓝焉,像面皮团住一小颗瑟瑟发抖的rou馅。他能感觉到蓝焉在极力蜷缩身子,假如自己的怀抱是个无尽的洞,那么他一定毫不犹豫坠进来。
蓝焉很瘦。抱在怀里并不舒服,甚至觉得硌人。腕骨硌在自己的掌心,倪诤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忽地觉得这个人于自己来说一直是如此,像硌人的骨头,永远无法让他忽视。
倪诤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抱住蓝焉。他明白不该抛出任何用于幻想的余地,这于谁都是种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