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九瞧他一副专注模样,像是在以意念摧动着什么,额心的朱砂忽得一颤,不再是指尖一点殷红,自皮rou间缓缓钻了出来一截,远观胜似犀牛角,近看须臾,竟是犀牛衔杯纹银壶的壶嘴。
陌川道,可看清了吗?
想那玩意儿戳进脑壳里的时候得多疼啊,何况某人还能伸长缩短,进出自如。
戚九想刻意避免都无法忽视,再道,你站太远,走近点我瞧瞧趁陌川不耐烦靠过来的时候,一把攥住他额头上的壶嘴。
陌川旋即软了手脚,一副被人捏住要害的模样,几番挣扎,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别小瞧我的厉害。
自他喊了这句话后,以二人为中心画一大圈,半空里开出各姿各态的鲜花,牡丹,赤芍,茉莉,水娪,月桂,丁香堪称千花齐放,秋染的大地一时争春,芬芳迷人,争奇斗艳。
两人围绕在花朵的海洋里好不馥郁醉人,戚九缓缓放开他的壶嘴,说不上是哂蔑,更多的应是羡慕,犀牛衔杯纹银壶的壶嘴嵌连着陌川的印堂xue。
所幻亦所想,所思亦所存。
此人的幻彧世界定是无暇而纯粹,才能换取十方花开,普照尘刹。自己与他殊途异归,不应该相互打扰。
对他说道,你找错人了,我从没见过什么银碎。
你是想抵赖吗,我分明看见过的!陌川一番辛苦后,居然换来戚九如此敷衍的两句话,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倏而扯出他的右手。
但见一只本该光白如月的小手上,布满了累累伤痕,每一道痕迹都深邃入骨,被钝器割裂一般。
又看了左手,更是恐怖得像碎rou拼接在一体,望之恶心。
猛一瞧,与银碎贴覆的模样略有相似,足以混淆视听。
陌川不觉气馁。
戚九佯装安抚道,你心里总想着要找到其余的银碎,积思成疾,所以觉得我的破手上有你渴求的东西,其实都是你的幻觉罢了。
没想到自己还挺能忽悠人的。
陌川仍是不能相信自己居然会瞧错,冥冥中摧动壶嘴寻找余下银碎,戚九此刻故意设防,陌川确实难从他的身上有所感知,真的是气馁到了极限。
戚九心里想着彣苏苏的事情,不能多照顾他的心情,只循循善诱道,其实你的幻法挺不错的,授人以惧怕不如施人以心怡,我瞧花楼里的人都很喜欢你这套,何苦再去处心积虑增加自己的幻力。
能力即负担,能力越强,负担越重啊~
戚九的语重心长招来陌川幽幽一瞥,那一瞥里涵盖的情绪太多太复杂。
戚九当即闭紧嘴巴,免得招他猜疑,叫声后会无期就屁颠屁颠先回了花楼。
花楼里突然热闹了三分,虽然天南海北的来往客人已经把整座楼搅扰得鸡鸣狗吠,然而冥冥中还是掺杂了一些强烈的兴奋与不安情绪。
戚九离得五十步距离远处,就冥冥中感受到了这种异常的喧嚣。
他总觉得不甚放心,走进底层往艺台中央一瞧,可不得了,东佛被人五花大绑挂在正中间,本就是喝醉了的,被捆着以后因喘不上气,凡是露出来的肌肤都露出些许枣红色,隐约透着青白。
再不救,下一次就该换成死透的颜色了。
花楼里的客人搂着花娘的香肩,密密麻麻站满了围栏处,花娘们红艳艳的口唇里不停地磕着瓜子,翻飞的瓜子皮纷如入蛾,和着男人们议论的声音,忽如一夜鹅毛大雪。
桑子与跑堂们簇拥着雍容华贵的楼主,一并搬着软椅,坐在艺台的下面,Yin恻恻地盯着东佛如何由活变死。
花楼楼主是个年过四十的萎靡男子,常年耽溺于玩乐的Jing瘦脸庞看起来又略显浮肿,宽厚的眼袋与多层的双眼皮两两对折后,两颗明亮的眸子蓦地变作了黑乌乌的绿豆,挤出凝聚一线的Jing光。
他无须说话,自有人说。
花楼里雇佣的打手准备了蘸了盐水的长鞭,有人逼问道,说!陌川去哪里了!
东佛喝得醉醺醺,加之身体难受,蜷缩成一团道,陌川那是个什么东西
楼主的绿豆眼微一抽搐。
连那么细细细微的眼神变化都领悟得十分Jing到。
有人狗仗人势道,就是去给你那厢房里送花苞的小蹄子!
听说他在你厢房里受辱之后,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他可是我们宝翮阁的摇钱树,若是夜里跑出去被坏人祸害了,丢了身价,你要怎么赔偿我们!
桑子提着东佛口袋里搜出的几枚夔元通宝银钱,小声耳语道,原是个穷鬼,倘以为是只肥羊呢!
东佛大约也听不清众人骂骂咧咧什么,他半醉半醒道,俺啥也不知道,俺呼噜呼噜居然睡着了。
一众提审的人可气急了,本来想看点血腥,听些哀嚎来抖擞Jing神的。
有客人喊道,楼主,我们不远长途来此,可就是前来欣赏陌川表演的,你们收了我五十金牒子,就看这个!
对啊!赔钱!
客人们陆续有退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