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子欣并没有待很久,她从医院出来之后,去了另一个地方。大约骑了将近一小时的路程,循着脑中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路径,她把摩托车停在一间连栋的三层楼透天厝外,下了车,仰望这栋看来颇有年代的房楼。
墙面斑驳落漆,铁门锈蚀,看来无人居住。
对啊,怎么有人敢住?
就算过了几年,这里仍是发生过杀人命案的现场,就算当初舅舅有意转卖,但买家一听到这个消息就断然拒绝,即使贱价出售也是一样,可见社会迷信的程度并不因时代进步而改变多少。
她走到门前,拿出一把许久未使用的铁钥匙,插进门口,转动时发出「嘰嘰」的恐怖声响,一般人恐怕早已萌生退缩之意,不过这里对她来说意义非凡,根本没有心思去害怕鬼怪之谈。
汤子欣推开沉重铁门,走过昏暗的楼梯间,上了二楼。屋里的摆设没有变动,家具设备齐全,就是非常老旧,还带有未擦拭乾净的血污,加上许久未有人打扫,灰尘满布。
她很久没回来了。
上次回来,是因为妈妈的忌日。那是一年之中,她唯一会来这里的日子。今天,就是突然想回来了。
她坐在客厅中破皮露出弹簧的褐色沙发椅边,伸出手抚过地上的灰尘,惹得自己的手也染上一层灰。
「妈,我回来了。」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鬼,她倒希望自己能亲眼见一次,不管是思念的亲人还是痛恨的仇人,她都想见。
「我还是……无法成为你说的『好人』。」
双手来回抹动,擦出了灰尘下的另一个痕跡。细细一看,这是描绘头部的痕跡,那时候鑑识调查完毕,没有人特别清理,就这样留了下来。
她摸的这个地方,就是妈妈当初倒下的地方。
愣了愣,汤子欣把手套拆下,又贴回地面。
「妈妈,你说要忍,但我没忍住。」她细细凝望在右手后三指节上的伤疤,面露自嘲笑靨,「你知道吗?我有个同学叫做徐晋阳,他曾经称讚我这双手很漂亮,适合弹琴,但是──我根本不能弹了。」
那个人狠心无情划下利刃的那一刻,她的心就死透一半,所以忍不了了。
「那一刀太深,医生说切断了肌腱。虽然伤口好了,但我这三隻的灵活度太差,哪还能弹琴?所以,我只能唱歌了……」
她忽然握起拳头,用自己的左手狠狠槌了右手一记,「妈妈,凭什么犯错的不是我们,却要我们选择原谅?你没有错,却为什么替我承担?」
汤子欣不断詰问,太多无形的东西压在她身上,太久太久了。她明明以为自己忘记了,却藉由那几张模糊的新闻照片中被狠狠掀了出来。
双手摀头,她倾靠在沙发边,啜泣呜咽回盪,黑暗的屋中好像有无数眼睛看着她,大肆嘲笑她的懦弱,而没有一丝怜悯。
同一时间,店内差不多快到打烊时间,徐晋阳跟阿龙阿虎向店长告别后,一起走出咖啡店。
徐晋阳本想直接回家,谁知道阿龙突然开口邀约:「欸欸,要不要去喝个酒?来场男人的对谈!」
阿虎眼睛一亮:「不错耶!我们去续摊啊!小太阳未成年也别怕,我们在你这年纪的时候早就喝遍大江南北了!」
徐晋阳思忖半晌,阿龙又接了一句:「如果想知道小水晶的事情,我们可以放个风喔!」
他们跟店长不一样,某些事虽然不会对外人说,但徐晋阳好歹算是乐团的助手,加之他和汤子欣的关係,然后汤子欣又那个倔脾气,哪怕把自己逼死了都不肯说。
只好由他们捨身取义,提供八卦了。
提议一出,徐晋阳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点了头。
两人带他去找了一间有小隔间的快炒店吃宵夜,活像晚餐没吃一样。而老闆似乎跟他们颇为熟稔,还多招待了两道小菜。
他们吃饱喝足,没营养地说了一堆间话后,徐晋阳总算忍不住:「你们……不是说要讲她的事?」
阿龙喝了一口啤酒,面色有些红润:「你又没问,我哪知道要说什么?」
徐晋阳一时无语。
阿虎笑着搭上他的肩,口中酒气让徐晋阳眉头一蹙,「欸,小太阳,我先问你──你是看上小水晶哪一点啊?她虽然长得漂亮,但真的太呛了!老子就没遇过她这种女人!」
徐晋阳默默扳开那隻手,「她以前不是这样吧?」
阿龙笑了笑,「嗯?你又知道她以前是怎样?」
沉默半晌,他说了今天在学校里的事情,而阿龙阿虎听着听着,脸色渐渐浮出Yin沉,显然动怒了。
徐晋阳驀然一怔,他虽然常见他们互相打闹说干话,却没有真正生气过,这跟他们在外传闻的凶狠形象截然不同。今天第一次见他们生气,徐晋阳才发觉黑道不是混假的,因为那寒气确实会令人打从心里惧怕。
「上次警告过,还有不知死活的傢伙敢再招惹我们的人啊?」
比起阿龙的冷言冷语,阿虎的拳头已经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