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无论怎么看都……都不是厨娘会穿的衣服呀。」英子慌乱地说道。
「这我自有打算。」汪直沉声说道:「动作快些。」
英子只得依言套上了汪直的外袍。宽大的外袍上头尽是汪直的气息,英子晕呼呼地有种置身他怀中的错觉,令她莫名地放心了不少。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自外头传来,汪直指了指角落的柜子,示意英子藏身其中。英子连忙听话地躲了进去,屏息窥伺着外头。
「砰」地一声,门板自外头被重重撞开。
「小直子?」洪荣尖细的嗓音饱含惊诧:「余姑娘呢?」
「我未曾见到。」汪直恭敬地行了个礼:「感谢师父搭救,这门方才似乎被人从外头锁上了。」
「这倒是没有。」洪荣沉声说道:「你……」
「啊,洪公公。」余妍兰笑嘻嘻地插话:「姐姐定是躲起来了,咱们找找看吧。」
「汪直,你可想好了。」洪荣正色说道:「欺上可是大罪,若是这儿真躲了别的人,现下说出来咱家还能保得了你。」
汪直垂首恭声说道:「师父,汪直……」
只见墙角的杂物不住下落,巨大的声响打断了汪直将要出口的话。柜子敞开,一个满脸急切的女孩从中露出头来。
「他……是我自己躲起来的!」英子涨红了脸,大声叫喊着:「别罚他!」
汪直鬱结,这傢伙,总是如此衝动。
「报上名来。」洪荣尖细的嗓音在库房中回盪。
英子肃立回道:「小厨房的宝莲。」
余妍兰的眼珠子瞪得都要掉出来了。方才自己明明亲眼看着「余妍芝」走进去了,也好好地将门给堵上了。这个「宝莲」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替换掉余妍芝的?
「为何你会身着汪直的衣服躲在此处?」洪荣沉声问道。
英子语结,求救似的看向汪直。汪直暗自叹息,毫不犹豫地跪下。
「汪直有罪。」汪直沉声说道:「汪直见宝莲姑娘衣衫单薄,便将自己随身的外袍给了她。」
「那么,宝莲又为何会在这儿呢?」洪荣神情不善。
「我……我来取些香料。」英子强自定下心神说道。
洪荣狐疑地扫视着他们,叹了口气:「那好,这事儿我不追究。汪直等会儿随我去见娘娘。」
「是。」汪直恭声应道。
英子有些着急的看向他,却完全对不上眼神。
余妍兰气结,鬱闷地扬长而去。
夜幕低垂,皇贵妃的寝殿内依旧灯火通明。
「这全是奴婢一人的错,奴婢甘愿受罚。」汪直跪倒在地,恭声说道。
「说说吧,你何错之有?」皇贵妃抿了口茶,缓缓说道。
「其一,奴婢行事不慎,令jian贼有了陷害奴婢的机会,惹得娘娘心烦。其二,奴婢明知处境不妙,还给了宝莲姑娘自己的外衣,令事情越发复杂。」汪直恭声说道。
万皇贵妃浅笑不语,寝殿中寂静地连根针落地的声响都听得见。半晌过后,她才缓缓地开了口。
「小直子,据你所知,作为一名奴僕,最必要与最不必要的分别都是什么?」皇贵妃笑道。
「秉娘娘,奴婢以为,最必要的是忠心。」汪直垂首说道:「最不必要的,是功利之心。」
「答得很好,但并不是本宫要的答案。」皇贵妃笑道:「做为一个奴才,不需要也不该有的,便是傲气。本宫看得出你已经尽力在掩藏了,然而,不足,远远不足。」
「奴婢惶恐。」汪直深深磕了下头。
「要知道,有时,责罚都是为了你好。」万皇贵妃叹息。
初春的寒风依然刺骨,乾清门前人来人往,谁也不敢往门旁的角落瞥上一眼。
汪直垂首跪倒在覆盖着一层坚冰的地面上,额前的冰有些化了,弄得他半张脸都是雪水。掌心与膝头都已冻得发紫,他却仍恍若最为虔诚的信徒,撑着身子,连一下都不曾晃动。
一对浅紫的绣花小鞋在他跟前停下,汪直不为所动,依旧跪得笔直。
「咦?这不是小直子公公吗?」余妍兰故作诧异地掩住了嘴:「您老怎么会跪在这儿呢?」
汪直恍若未闻,沉默地继续跪着。
「看不出你倒是对我亲爱的姐姐挺好。」余妍兰Yin冷一笑,低声说道:「寧可在雪地里跪上整天,也要保她周全,还真是有情有义呀。一个令人作呕的骯脏宦官对我那张扬拔扈的愚蠢姐姐怀有异样的心思,当真可笑。」
汪直依然沉默。余妍兰见他毫无反应,冷笑着踩上他的手背,使劲地来回磨着,直到鲜血淋漓为止。
「给我听好了。」余妍兰娇笑,耳语道:「宦官是这世上最脏,最下贱的狗东西。你的一生,注定就是在贵人们的脚底下度过的。」
余妍兰满意地笑了笑,扬长而去。
汪直彷彿已成了一座木雕,任由雪水血水覆满了双手,仍面无表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