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萨莫回自己屋还要像做贼一样,毕竟身边跟着个人人喊打的外乡人。
萨满或许是地位高些,屋子比其他人宽敞一点,但也是一览无余,充满乡土气息的土着风格。一个小方桌,几把凳子折起来靠在墙边。除此之外没什么家具了,一面墙壁挂满繁杂的衣物。
东西少得可怜,没什么值得细细打量的。这地方就跟贫民窟差不多。秦岳泷望向连着烟囱连接着砖砌的台,很怀念的旧物件了:“哟,炕头啊。我老家也是睡炕。这冬天很冷吗?”
海萨莫脱下皮袄,仔细地挂起,点点头道:“这片大陆四季分明,冬天暴风雪吹很久,和你家也一样吗?”
“嗯,但夏天比我家chao多了,难受。”秦岳泷穿着这件破跳伞服晃荡了一天,终于忍不了地开口道:“你有没有衣服给我穿。”
海萨莫甩过来一件淡雪青布制短袍和月白长裤,秦岳泷展开一看,领子处绣着祥云纹,很清新朴素的风格,他笑着问:“你喜欢看我穿这样的?清纯小白花风格?”
海萨莫无视了他的话,反将一军道:“我前几年的衣服,小一些,很适合你。”
其实他们俩身形相近,都是高大英气的男人。甚至秦岳泷骨架还大些,略高两寸。奈何这人天生偏瘦,懒骨头社畜又很少去锻炼。自然比不过Jing通狩猎的海萨莫,一身肌rou流畅又富有美感。
这地方果然穷得要死。照明还用昏黄的油灯,秦岳泷眼睛直勾勾盯着海萨莫。薄薄的贴身内衬下,隐约可见结实的腹肌,暗青色的腰带松松地挂在腰上,手指一勾就散开的样子。
“怎么你只穿长袖长裤,大夏天不热么?”秦岳泷毫不顾忌地扒了身上的衣服,特意停顿了下。海萨莫这跟木头毫无反应,根本就没看他,自己在角落捣鼓灯油。
没意思。秦岳泷把花花孔雀屏收了起来,套上了素气的衣裤。
“蚊虫很毒的,尽量别让皮肤暴露在外。”
当然,毒的不只是那些没脑子的节肢动物,还有秦岳泷这阅人无数的眼。海萨莫的身材真是极品,刚硬的外表偏偏留着长发,刚柔并济。此刻油灯火苗摇曳,倒莫名有种朦胧美感。
秦岳泷趴在炕上,两只脚踝碰在一起,像屋子主人似的主动邀请海萨莫:“很晚了,快躺下睡吧。”
“嗯。明早,应该说凌晨。要为白仙的出马弟子举行送葬仪式。”海萨莫熄了灯,屋子里瞬间暗了下来,伯日乌的夜晚漆黑得似乎能将人吞没。
秦岳泷怀疑自己是不是夜盲症,睁大了眼也看不清身边的人,只能听见海萨莫窸窸窣窣整理被子的声音。
沉默了一会,秦岳泷翻了个身,失眠已经持续好几年,他不觉得在这个新环境能睡着。漫漫长夜,身旁还躺着个难得一遇的美男,不如聊聊天。
“你说的白仙,我也听过。”秦岳泷开口道:“狐黄白柳灰这五大家仙,是我们那农村流行的传说。小时候我低烧,大人们说小孩身体好,吃药破坏免疫力。给我买包治百病黄桃罐头吃,那玩意就是零食,病当然没见好。他们就去请了一个出马仙,在我床头蹦蹦跳跳,唱歌像号丧,我躲在被子里捂住耳朵,还以为生病的是他。”
秦岳泷突然觉得自己缩小了,回到记忆里无忧无虑的童年,那时候会像现在这么累和无聊吗?只会疯跑,晚上和朋友躺在炕上望天扯皮。秦岳泷难得说起自己,还是这么长的一段话。感觉很微妙,舌头快抽筋了,所以闭上嘴不打算说更多了。
“也许就是那位出马仙带走你身边的不幸呢?”海萨莫问。
“这晦气东西。后来我迎面碰见他,正好在和我妈吵要吃罐头,我妈踹我两脚,说我像罐头,吃个屁。出马仙就瞅着我偷笑。”
这次海萨莫没忍住爆出一声爽朗的嘲笑,比那位出马仙还夸张许多。整个炕头都跟着耸动起来,几缕细灰都散在空中。
果然这帮人都一个货色。秦岳泷又翻了个身背对海萨莫了。
“你家的传说确实和伯日乌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但我们部族里有五位出马弟子,他们分别对应一位仙。只能被特定的仙附身。出马弟子不是谁都可以当的,需要经过层层考验。很少能有五位弟子都凑齐的时候,结果就。”海萨莫说到这停了。
“什么考验?看谁能忽悠,看谁口才好哄着老头老太太请他们过去?”
海萨莫没生气,只是平静地说道:“心性,忍耐力,承受压力。还有那些你不相信的东西。”
他不会强迫这个外乡人信仰自己的文化,不理解也无所谓。他本就不属于这。
“那你呢?萨满的考验是什么?”秦岳泷想这萨满大人确实忍耐力强。
“我要做的是请神,和出马弟子的上身不一样。”海萨莫突然噤声良久,然后才道:“我的考验,在很早之前了,忘了。”
秦岳泷难得识时务地点到为止:“听起来你们的日常比上班有意思。”
突然门外响起一个清脆的少年声音,说的是伯日乌语,勉强听出来是在叫海萨莫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