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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荪,你去哪了?”
春韭刚踏出公主的卧房,迎面就撞上了从外边回来的冬荪,想着方才的事情,她的语气未免有些气冲冲的。
冬荪听到这声响动,面上有一霎的慌乱,下意识地攥紧了衣领。
“昨夜分明是你值守,你怎么能乱跑呢,公主晨起时,寻不到你,竟自己去倒水喝,皇后娘娘还说你性子稳重,特意将你从东宫调过来,莫非眼下太子殿下回来了,你的心思就不在承平宫了……”
听到某个字眼,冬荪呼吸一滞,随后强装镇定地解释道:“我没有……我只是去收集晨露了,公主喜欢吃我做的荷叶酥……”
春韭眯起眼睛瞥了一眼她手上拿着的细颈白瓷小瓶,随后视线不经意落在她的脖颈处,眯起的眼里微微舒展了些。
“荷池旁的蚊子本就多些,你下次记得将脖子也围起来……”春韭的语气比方才弱了些,随后眼珠子转了转,凑到冬荪的耳边说,“要不多做一些,我也喜欢吃……”
听到最后,冬荪猛地悬到嗓子眼的一颗心才将将落了地。
春韭的性子一贯如此,说话直来直去,但人不坏,而且她这性子讨宋姝月喜欢,是小公主面前的红人,因此承平宫上下也都是敬着她的。
春韭走后,冬荪进了寝殿,同公主解释了缘由,随后便朝小厨房走去。
她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倚靠在灶台前,手上揉着面团,瞧着似乎有些吃力,但此时她的心思却早已不在此处。
“小蓉儿,孤从前分明说过可以给你一个名分,是你自己不想要,现下也怪不得孤了……”
“若是你不想跟着燕燕去西凉,只要你求孤,孤会帮你的,还有你那个弟弟……”
突然,屋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冬荪放下手中的面团,理了理衣裙,洗净了手,稍微收拾了一番,随后往屋外走去。
“怀林,你怎么来了?”冬荪起初有些讶异,眼眸在一瞬之间发亮,回过神后,将弟弟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无恙,才松了口气,随后面上浮起一丝喜色。
“干爹派我来给五公主送点东西,都是陛下赏赐的一些珍品呢,我趁着空闲来见姐姐一面。”
姐弟俩虽然都在宫里当差,但平时若是要见一面,说难也不难,但说容易也是不容易的。
冬荪原姓姜,名听蓉,是十年前因罪被处死的内阁大学士姜士年的孙女,而怀林则是她的亲弟弟。她幼年失祜,母亲殉情而死,因此姐弟俩一直跟着祖父长大,后来祖父获罪后,阖府被抄没,他们也就带罪入了宫。
之后,两人找了一个无人的角落说起了体己话,冬荪有意无意地打探弟弟昨日在东宫发生的事情。
“昨日,姐姐去东值房找你,小栋子说你去了东宫?”
怀林点了点头,如实回到:“干爹见我孝顺,想让我在太子殿下面前露个脸,便把这个差事给了我……东宫里的一个姐姐见我做事勤快,说人手不够便将我留了下来帮忙,晚些时候才将我放了回去……”
“他们……可曾为难你?”冬荪听着这番同预想不同的话,紧紧攥着手指,脸色有些发白。
“姐姐从前不是在东宫当差吗,太子殿下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待宫人都和颜悦色的,东宫里的人又怎么可能会为难下人呢?”怀林抬头看了眼天色,随后看了一眼面前的姐姐,问道,“姐姐,你的脸色怎么有些发白,莫不是冻着了。”
冬荪摇了摇头,想起那人昨日威胁自己的那番话,手指攥得发白,强压住心头的躁意,呼吸不自觉有些发快,一想到那张在人前矜贵自持的脸,一股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深深的无力感将她整个人拖入了万丈深渊。
“对了,姐姐,黎世子给您捎了一封信。”怀林环顾了一下四周,随后放低音量,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冬荪一愣,面色随即变得凝重起来,接过信后,五指微微有些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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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宋姝月就带着两个小宫女坐上了前往红枫寺的马车。
马车晃晃悠悠,她微阖着眼睛,静静地倚靠在车壁上,呼吸均匀绵长,眼底微微有些发青,想必昨日定是没有休息好的。
冬荪走上前去,将小毯子盖在了公主的身上,随后坐回到原位,掀起帘子看向了车窗外,此处离红枫寺还有一刻钟的车程,念着昨日那封信,她有些心神不宁……
很快,“吁”的一声,马车就悠悠地停了下来。
车夫放下马凳,立在一旁。
不同于上次,宋姝月此次出行先行知会过燕帝,用的是皇家的名头,寺院里的住持早在昨日就收到了消息,因此院中今日一早便清了场。
悠远的钟声回荡在僻静的寺内,院内古朴素雅,香炉里自下而上升腾的烟雾如缕,漂浮在空气中,丝丝绕绕,弯弯缠缠,檀香味如藤蔓细丝般沿着鼻道钻入体内,让人的神魂仿佛得到了洗涤一般,宁静恬淡。
穿着海清的小沙弥远远地见到被簇拥的人,便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