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微微一怔。片刻,他伸手示意侍从退下,于马背上矜贵一笑,“你叫我什么?”
裴士微道,“毕公子啊,方才你的随从不是这么叫你的么?”
“士微,”李思笑道,“叫我哥哥。”
裴士微贴着墙根连连后退两步,拧起英气的眉毛,说,“你笑得,有点恶心。”
李思浑然不觉地摸摸自己的脸,说:“有么?”
裴士微点头如啄米。
“好罢。”李思从马背上下来,望着面前这个还不到自己胸口的小孩,只觉得越看越喜欢,压抑了十几年的长兄责任感在这一刻如泉喷发。
深宫寂寞,他真的很想两个弟弟能进宫陪陪他。但姑姑下定决心和姑父归隐,四年了都未曾回过长安,他只好亲自来探亲了。
“士微,我给你带了很多礼物。”李思从马背的行囊中拿出一只波斯产的象牙匕首,又摸出一堆裴式微不曾见过的糕点,温声哄道,“你带我去见你爹娘,我便将这些东西都给你。”
裴士微狐疑地打量着李思。
半晌,他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对李思道:“你跟我来。”
即便走在斑驳的小巷中,李思依旧紫衣翩然,浑身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他的眉目虽然温和,但眼神中又时不时透出几分沉稳和尖利来,他笑看着面前的小孩子,问道:“士微,你爹娘有没有同你说过,你在长安有个表哥?”
“说过啊。”裴士微漫不经心答道。
“那他们有没有告诉过你,你这位表哥是什么人?”
“告诉过。”
“哦?”李思眼睛一亮,连胸膛也稍稍挺直了些,满脸即将揭开惊喜的喜悦。
“我娘说,表哥是长安城里搬砖的苦役。”
“很惨的!别人休息的时候,表哥都不能休息,只能马不停蹄地干活,不然这么多年了,为何表哥从来没时间来探望我们呢?”
李思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片刻,他想了想,哑然失笑,“你娘说得对,十年了都未曾歇息,可不跟搬砖的苦役一样苦?”
一行人在巷子中七拐八拐,最后路越来越偏,李思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疑惑道:“士微,你家还没到么?”
“快了快了。”裴士微含含糊糊地应着。
然而,前面一堵高墙,他们已经走到了巷子的尽头,无路可去。
“士微?”李思停下脚步。
可下一刻,清纯可爱的裴士微如亮出爪牙的小兽,突然出招,一拳击向李思的面门,喝道:“坏蛋!吃我一招!”
李思愕然,匆忙截住他那一拳,问道:“士微,为何打我?”
“呸!谁准你叫我的名字!你费尽心思地打听我家住址,还用好吃好玩的东西诱惑我,一定是别有用心的坏蛋!”
说着,他又是一脚撩去。
“护驾!护驾!”侍卫们大惊,拔刀就要冲上来。
李思及时喝道:“谁也不许伤他!都退下!”
就这么岔神的一瞬,他脸上已经挨了一拳,登时细白的皮肤上浮现出一片红肿。
侍卫们倒吸一口凉气。
李思捂着脸着急道:“我不是!你误会了,我是你哥!”
“我还是你大爷呢!”裴士微又赏了他一脚,随即踩着煤堆翻身上瓦,朝李思大喊道,“我只有一个哥,在长安城搬砖!”
说罢,他踩着屋檐一溜烟儿跑了。
李心玉挺着五个月大的肚子,正坐在庭院中晒太阳,三岁的二儿子在树下掏蚂蚁窝,而裴漠在一旁给她剥葡萄吃。
吃着吃着,裴漠的眼睛变得幽暗起来。他起身,将二儿子抱起来调转了个方向,让他背对着李心玉,沉声命令道:“不许回头。”
二儿子点点头,淡定继续掏蚂蚁窝。
裴漠这才满意地走回李心玉身边,捧着她的脸道,“亲一个,殿下。”
李心玉满嘴葡萄的清香,笑着凑上去。就在嘴唇即将吻上的一瞬,只听见大门哐当一声巨响,裴士微的大嗓门响起:“哇哈哈哈哈哈!爹、娘!你们英俊又可爱的儿子回来啦!”
“咳!”李心玉险些被呛到,一把推开裴漠。
裴士微袖口高卷,衣裳下摆扎在腰间,负手蹦跶进来。约莫是感觉到了空气中的杀意,他的视线锁定面色Yin沉的裴漠,傻乎乎道:“咦,爹,你脸色怎么这般差?”
李心玉微笑,摸了摸裴士微的脑袋:“听话,珍爱生命,远离你爹。”
裴士微绕开他爹,贴着墙根缓缓挪动。
片刻,他想起什么似的,一惊一乍道:“娘,你是不是说过,那些拿吃的引诱我跟他走,或是用吃的来向我套话的,都是坏人?”
“是啊,怎么了?”李心玉瞥了眼他衣袍上的灰尘,问道,“打架了?”
“教训了一个坏人!”裴士微手舞足蹈,又略微得意道,“他笑得一脸jian诈,还用很多吃的来打听我家的情况,还硬是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