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可都八月下旬了,如此下来距离婚期也不过三月,况且她明年仲夏才及笈呢。
坐在上首的薛峥面色黑沉的厉害,自从昨日于宫中回来后他心情就糟糕的厉害,见此他上前一把将庚帖攥于掌心,咬牙道,“陛下这是何意?六礼之中就连纳采都还未曾行,这大婚吉日怎么就定下了?!”
那随行太监暗道倒霉,谁人不知定北大将军薛峥之威,就说大将军的爱女嘉裕郡主成婚本是朝中盛事,但陛下也不知如何想的,昨晚竟连夜唤了礼部并钦天监的人来问此事,随后今日就下旨到了薛府。
也是自己点背,竟被管事差了来干此事,闻言顿时闷声道,“陛下的意思是请段家尽快行六礼,至于请期,则必须是礼部定下的日子。”说完他立刻垂下头,不敢再看上首一眼。
薛峥气的牙齿都咬的咯咯作响,手里的庚帖也被他捏的皱皱巴巴不成样,薛绾绾叹了一口气,主动上去将东西从他手中抢救出来,他瞧着闺女平静的脸色,忽然有些丧气,摆摆手道,“退下吧,本官知晓了。”
那太监登时如蒙大赦,赶忙俯身行礼,随后逃一般的溜了。
段时渊见人走了,立即上前跪下道,“舅舅放心,时渊已然去信江州了,很快父亲母亲就南上至京,宅子我也吩咐文竹在寻,等他们一旦安顿好,即刻就行六礼于薛府。”
薛峥深深叹了一口气,却没有立即叫起他,而是先寻了个借口把绾绾哄了出去,又吩咐福伯守在门外,这才看向了堂下跪着的那人,心中漫溢出浓浓的苦涩,谁能想到陛下会突然赐婚呢,还专门寻事将自己绊住了脚,分/身不得前去。
这段日子以来,自己对时渊的性子处事很是满意,但这不意味着自己要将绾绾许配给他啊。
外甥是亲外甥,可闺女却是自己疼爱了十四年的掌上明珠啊,是汝阳与自己唯一的孩儿,他怎么舍得将她嫁去江州!
他原本打算的是在京城买处好宅子做郡主府,于清贵世家中细细把关,寻个品行端正之子,等到绾绾十六之后再出阁。
谁曾想会出了这厢意外!
看着下首仍然跪着的那人,薛峥不知在心中叹了多久的气,才缓缓道,“绾绾一向被我娇惯坏了,性情骄纵烂漫、天真无邪,于你并不是良配,我也从无将她许配给你之意。”
“你入府四月有余,这些日子你爱护绾绾的心意舅舅看在眼里,但此心意并非彼情意,如今陛下突然赐婚,舅舅明白你心有埋怨,却碍于圣意不得不接受,这些我都知晓。”
此时他在段时渊面前卸下重重伪装,眉间沟壑俱显,鬓边也忽地生了几根白发,一夜之间,他似乎老了十多岁不止。
“舅舅!”
段时渊有心想向他陈言自己的心意,后者却缓缓冲他摇了摇头,轻声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你喜欢绾绾?”
段时渊沉默的颔首。
薛峥反而了然的扯起嘴角,平淡道,“绾绾骄纵却不蛮横、烂漫又不失纯朴,你心悦她也实属正常,但若是以后你遇上另一人比绾绾更纯真无邪,你怎知自己不会分情别爱?”更何况这门婚事还是景晏帝所赐,实属天降。
他自己皆不敢多想此中深意。
“那依舅舅所言,时渊该如何做?”
薛峥看着这双明澈的双眼,仿佛自己心底的所有想法都被看穿,他不自然的别开脸,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掌,在看到手中那烫金字样时,眼中立刻划过坚定之色。
过了许久,他才涩然开口,“若你今后有一日琵琶别抱,舅舅盼你能书就和离书一封,允诺绾绾归家,自此不再打扰她。要是你能做到这点,这门婚事我就应下,若是你不愿……”
“时渊愿意!”
薛峥一惊,却见地上那人坚定的看着他,毫不犹豫道,“舅舅所言,我皆愿意。”
“好。”
薛峥脸色缓和了许多,起身亲自将他扶起来,随后将桌上帘布掀开,下面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回身定定看着段时渊道,“口说无凭,你于此立下凭据。”
段时渊揉了揉手腕,一言不发立即垂头挥笔,几息后落笔递与薛峥,后者接过后仔细查看,最后终于放下心来,看着段时渊不甚在意的神色,他心底难得的生了一丝羞惭,“今日是舅舅难为你了。”
“并无。”
舅舅这一腔拳拳舐犊之情,令自己也触动不已,他是心甘情愿如此。
“既然如此,等段明远过来,你可自去同他商量婚事,务必要在月底前将三礼行完。”
段时渊拱手,“是,舅舅,时渊定会尽心料理此事。”
“你先退下吧,容我再思虑一二。”
段时渊立即行礼告退,走之前他忍不住回头看了薛峥一眼,却见后者捏着眉心垂首,深深的叹了口气,他什么也没说,慢慢退了出去。
门外薛绾绾已然等了多时,她一脸惊奇的盯着他看来看去,“爹爹同你说了何事?怎么如此久?”
段时渊瞥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