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宴会厅的时卿始终恍惚不安,莫名又突兀的烦躁感让他无法平静下来。尽管有人同他交谈,也总是心不在焉。
心脏空落落的一块儿,怎么补都补不满,像是被生生拽着,连呼吸都不安定。
他不断地往走廊的方向瞥,然而却一直没看到倪喃的身影。
握着拐杖的手攥紧又松开,时卿心绪不宁,满脑子都是倪喃那张脸。
眉眼、嘴唇、还有笑容,此刻在脑海里分外清晰,方才倪喃的神情同从前的一幕幕交叠重合,时卿突然撇下正在谈话的几人,往走廊处快步走去。
空荡狭窄的走廊里,听不到一丝动静。时卿在洗手间的门口停住,他拿出手机,给倪喃拨打着电话,等待接听的几秒里,时卿的不安几乎到达了顶峰。
然而,机械的女声传来,彻底让时卿的心脏往下坠落。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时卿沉默在原地,深重的气息不断粗喘,他没有放下电话,胸口起伏不定,握着拐杖的手在发抖。
他喊来了一个女侍者进洗手间去看看,门外等待的那半分钟,时卿设想了无数种可能。
可那无数种可能里,却只有一种是时卿不敢去思量的。
无论它有多大的可能性,时卿无法想象后果。
没多久,女侍者从里面走了出来。
最后一丝企望,消失在她朝时卿摇头的那刻。
熙熙攘攘的宴会厅,寒暄热络被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打断。浩浩荡荡的一群人穿梭在人chao之中,低头看看手机,又四处张望厅内的宾客,似乎是在找什么人。
紧跟着,时卿从门外进来,脸色Yin沉到极致。
众人交头接耳,被这阵仗搞得不明所以。
时卿给别墅那边去了电话,倪喃并没有回去过。她的东西都好好放着,没人动过。
平白营造出一种,她还留在这里的假象。
这时,柏易快步走上前,低声在时卿耳边说了句话,“先生,陆总那边有事情想同您说。”
“和倪喃小姐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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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的房间内,时卿坐在沙发上,对面就是陆格和知柚。
他的下颚紧绷,尽量让自己语气平稳,“陆太太,可以详细说说,您是在哪里看到她的吗。”
没有指名道姓,但指向很明显。
虽然是坐着,但时卿身上的戾气极重,面色Yin沉。下意识的,知柚往陆格身侧靠了靠。手心被他紧紧牵着,知柚看了眼陆格,见他微微颔首,心思稍定。
知柚尽量清晰明确地把方才洗手间发生的事转述了一遍,每说一句,时卿脸上的Yin沉和怒气就更加明显。
尤其是在她将倪喃说的最后两句话重复出来之后,时卿脖子上都冒出了青筋。
在洗手间碰到纯属巧合,然而目光莫名吸引,不经意多看了两眼。在倪喃主动同她打招呼的时候,知柚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子似乎有什么话想对她说。
于是那一刻的停顿,成为了倪喃最后几句话的出口。
看着趋近暴怒的时卿,知柚突然就明白了,那让人似懂非懂的两句话,到底是说给谁听。
借她之言,言下之意指向旁人。
在他们两人走后,时卿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双肘抵着膝盖,手臂自然下落,腰背弓起。脑袋沉沉地往下垂。
玩儿玩儿吗,觉得没意思厌烦了吗。
倪喃,你什么时候这么说话算话了。说气最后一次,居然就真是最后一次。
还是用这种拙劣、蹩脚的方式。
宽阔的肩膀,此刻竟有种轻易破碎的颓然。
喘息深重,空气鼓鼓入肺,呼吸都变得闷痛。
突然,他猛地站起身,步子极快,几乎是用跑的。拄着拐的腿脚仍旧不甚灵活,他微微踉跄,险些摔倒在地,手臂扶着墙壁站直身体,毫不犹豫地拼命往前。
到了凤头巷的时候已是半夜,那边没什么光,车子开不进去,时卿撑着拐杖,奋力地往那边赶。
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倪喃若是要走,绝不可能回凤头巷。
然而心里有个声音在不断挣扎,像是最后一根浮木,拖着溺水的人苟且。
万一呢,万一她只是和他开个玩笑。
万一她还没来得及走。
万一,她也会不舍得。
黑沉沉的院子里,倪喃住的房间在最里面。时卿连门都没敲,径直冲进去,才发现门是没锁的,可以轻而易举地推开。
他停在门口,宽阔的身影落进来,斜映在地板上。
周围静得过分,除了他的喘息,再听不到其他任何动静。
男人眼中为数不多的光亮,在这间狭窄Yin暗的房间内慢慢消耗。恍若一片荒芜的废墟,死寂又空洞。
原本堆满的东西的房间此刻空空荡荡,那张破旧的沙发,老式电视机,甚至连桌椅板凳都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