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货架被人拖动,发出刺耳的声响。
“等我一下。”
不远处,费行云擦完最底下一层货架,朝她点了下头示意,转身将卷帘门全部拉起,提着地上装水的塑料桶出门去了隔壁。
店里空空荡荡的一片,没水没电,好在还有一户认识他的五金店没搬走。
还东西之前,他摸出一张纸钞,压在柜台的搪瓷杯下面,笑着跟老板的小孙子玩闹几声,慢吞吞地擦着手,转身走了。
回到店面上的时候,刚巧看见少女朝着夕阳坐着,背挺得笔直,仰着头,好像看着什么地方出神。
费行云也不出声,径直将另一把椅子摆好,隔了段距离坐下,挽着手闭目养起神。
良久,才有人主动说话,静静地,“什么时候回来的?”
费行云:“前几天。”
许平忧:“……哦。”
她收回看云的视线,双手撑住椅面,盯了会儿自己的脚尖,又侧头,“什么时候走?”
费行云:“明天上午。”
……
许平忧想,他外表变了,变冷峻了,身高变了,变得需要人仰头才能对上目光,但做事风格好像没变,看起来懒懒散散,实际说什么就是什么,从不拖泥带水。
少男少女,两个人并排坐在大门口,来来往往的路人都开始变少,中间隔着一道长影,气氛却平静过分。
许平忧率先起身,在店里面慢慢地走了一圈,他也不拦。
终于有风吹过,带着夏末的热意,干燥的空气与人擦肩。
她在后院门处站了一会儿,转身,盯着前门的影子,“我能进去看看吗?”
费行云刚好摸出手机,朝她微微扬了下下巴,“随意。”
……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进去看这一遭。
许平忧推开门,在走廊站了一会儿,树下站了一会儿,隔着窗户看了会儿从前的书房,伸手抚摸过干燥皲裂的树皮,再出院门时,刚巧碰见费行云接起一通电话。
身体情况特殊,他很把说话的力气省着用。譬如白天跟朋友哥们,能打字就打字,能装哑巴就装哑巴。
这会儿显然不行——对象不同。
“嗯,我是在巷子这边,一会儿就回来。”
“……哎,肯定啊,”他带着笑,低低沉沉地叹气,“我买了药,您放心吧。今天一晚上过了,保证明天上飞机之前好起来,行吧?”
许平忧立刻猜出对方是谁。
这条巷子,这座店面,他要回去的地方……说话的长辈,可能性无非就那么一个。
她不打算出声,只能无声无息地走到从前的烟酒柜台边,帮忙整理起刚才被风吹落的几页纸张——
还是手写的各种各样的乐谱,龙飞凤舞的字迹,不过泛着黄,看起来应该有些年头。
“哒。”
有人打了个响指,动静刚好够人抬头目光追过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棒球帽回到了费行云的手中,悠哉地转着圈。通话结束,他起身,像棵初长成的树,很自然地出声,“要换联系方式吗?”
他挥了挥手机,刚刚打了通电话,又清晰地说完这个长句,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
许平忧怔怔地,难得透着点傻:“……你换号码了?”
“当然。”
他眨了眨眼,隔着口罩问她:“怎么?”
许平忧立刻摇头:“……没什么。”
和初中不同,这一次,她主动报出了自己的号码,习惯性地在末尾解释,补充道,“不过我看手机比较少。”
而且家里给她准备的学生机并不像普通智能机有那么多的功能,最大的功能也就是电话短信,早被时代抛弃在身后。
费行云还是沙哑着声线,慢慢悠悠,只答别的意思,“知道你忙。”
许平忧报完自己的电话,感受到机身的震动,也听见他说:“发了短信,上面是我别的联系方式……”
他哑得实在说不下去,自己都一言难尽受不了,没忍住蹙眉单闭一只眼,她就干脆截断,利落地回,“好。”
室内就这么大。几步路的距离,许平忧抿唇走过去,顺手也将理好的乐谱递过去。只是没想到,对方不仅没接,还很轻巧地扫过一眼,目光沉静几秒,又带了点轻松的笑。
“谢谢。”
他朝着柜台探了探脑袋,视线对着这摞纸张所在的原位,沙着嗓子,继续坚持着出声,“还是放那儿吧,垃圾袋也在那儿。”
他打扫了一个下午的店面,光垃圾就收拾出了满满三四大袋,简直是大扫除小能手。
许平忧原本想都没想,准备按他的说法,结果走到一半,又反应过来,犹疑道,“……你不要了?”
费行云咳嗽一声,懒散点头。
“这些都不要了?”她又重问一次,不太确定。
不解充斥着许平忧的脑海,迫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