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不是在上海定下来任教了么,人也不跟以前一样全世界到处跑了,你要想回来,就跟以前一样,跟阿婆住一块儿不就行了。”
费行云打了个呵欠,没接话,任由对方继续着十万个为什么,千回百转,还是绕回了一句,“……不说这个了,你初二那会儿到底怎么回事?”
气氛静默片刻。
“……什么怎么回事,”费行云说话难受,声音沙哑,却也没让人唱独角戏,拖着嗓子,隔着口罩,心不在焉得很,“就当时跟你说的那样。”
“我不信。”
安桓瘪嘴,说话没留情面:“你爹喝酒喝死了,能把你弄得那么奇怪?”
能奇怪到忽然失联一年,一年后联系上了,才说不回来了?
他直来直往,又本性护短,对于费行云那个乐队出身的风流爹一向看不上,话就不怎么好听。
费行云撑着椅子,歪歪斜斜地坐着,只抬头,看起阳光。
安桓看不下去他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恨铁不成钢似的扔下一句等着,就出门要去买药。
“以前那诊所早没了,要穿过人行道去对面的药店,”他按下费行云,“行了少爷,我去去就来。”
……
安桓的好心好意肯定没错。只是吃过药喝过水,药效一上来,人就差没直接倒下去。
高中生活没以前那么自由,安桓家也早就搬离了巷子,被爹妈一通电话叫回去,临走前只能拿出他向来看不上的所谓‘扭捏’情态,再三强调不要失联。
‘OK。’
这已经是今天费行云第二次做出OK的手势。
他强撑着Jing神把人送走,看背影消失,长长地出一口气,干脆把卷帘门直接拉上,留出一片Yin影。
通往后院的门螺丝松了,歪歪扭扭,推开时发出沙哑的嘎吱响动,像老年人的哭泣。
小卖部关闭的当年,这里就搬空了家具物品,只有一些无法挪动的东西依旧存在。
榕树、石桌、青石板都是老样子,承载了许多回忆。
他没心思多看,扫过一眼,转身直接进了卧室,略略扫了扫空荡荡的床垫,倒头闭眼,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
许平忧回家后并没有提书店前发生的事情。
家里面积比从前大,却再难有这么安静的时候。
许凡波去了装修工地不在,隔着主卧门缝,刚好能看见李姿玉在主卧哄许冉冉入睡,整个人昏昏欲睡,她也就不作打扰,径自回了自己房间。
新家不在七楼,再美的朝阳都只剩光线流淌,看不见从前的瑰丽。
她一笔一划在练习册封面写下自己的名字,长长地出了口气,做起老师布置的作业。
直到黄昏时分,手机震动,亮起一条信息。
曾佳林这周末随父母回外祖父家探望,抽不出空闲,只能拜托她顺便帮忙把资料一起买了,两个人晚饭后在筒子楼门口碰面。
“我已经在返程车上了,马上到,还给你带了我外婆自己做的地瓜干,巨巨巨巨巨好吃!”
“对了,你中午的时候给我电话我没看见,怎么了?”
主卧里的母女还睡得沉沉。
许平忧笑了笑,她当时是有点慌了神,错拨了出去,现在冷静下来,自然没将所谓的‘星探’当回事,更不打算提起路遇的那伙奇装异服,于是出了家门,轻轻掩上,一边回复:没怎么,你家楼下见。
曾佳林说到做到,言出必行,果真带了一大袋地瓜干,另外附赠一小盒子车厘子——曾家父母给的,说是人情往来,除了该给的钱,还必须表示感谢。
“地瓜干你回去就当个零食吃,没做多甜,你应该能吃。”
曾佳林一口气说完,主动表露自己考虑得周全周到,站在单元门口挥手还不够,一口气上了六楼抬头还要挥手。
许平忧仰着脑袋抬眸,心里想笑,面上也笑着把头点了又点。
等人终于走了,她才转身,呼出一口气,又跟刚巧出来散步的一楼老板娘打了声招呼,在楼底的榕树前站了一会儿,微微敛目,依旧打算从右侧的小街抄近路回去。
以前路过的时候不觉得,来的次数多了,脑子里几乎是下意识地勾勒起应该有的场景:市政重新铺设过的路,斑驳的树影,探头的枝叶,还有严丝合缝、紧闭的卷帘……
不对。
许平忧呼吸一窒,心跳猛地加快,步子也骤然一停。
她盯着半开的卷帘门,里面的Yin影延伸出来,束缚住脚步,使她久久没有动弹。
耳边还有晚饭过后渐渐多起来的聊天声和脚步声,许平忧心神去了一半,分明整个人发懵,脚步却很诚实,往小卖部的门面慢慢地走。
……有人在。这是第一直觉。
……也不一定就是……万一,万一是铺面卖了,有了新主人。
可就是神差鬼使,心跳得飞快,脚尖换了方向。
她绷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