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醉话,那就索性让他任性一回,一次说到底,他现在不说,怕是一辈子都没有开口的机会。
夏言轻轻的吸了一口气,话说的十分轻盈:
“我还不是有点舍不得你们,这村里没什么能让我留恋的,我到现在还是干不好地里的活,村里的村民更是不招我待见。
我若是没有遇见你们,我现在心里肯定敲锣打鼓的庆祝我可以回城。
但现在,我多了几丝不舍,甚至,我有点不想回去,跟你们窝在大山里也挺好。”
怪老伯只当是夏知青酒喝的昏了头,嬉笑着开口:
“你们瞅瞅这小子这点出息,还是城里来的,读过书的知青,顶天立地的汉子,怎么突然这么婆婆妈妈的。
还舍不得,我老头子一把老骨头有什么好叫你舍不得的。”
陈生抬眼去看夏言的脸,夏言醉醺醺的脸上还是保持着笑意,这话说的也有几分漫不经心,但,陈生的心却猛然间一沉。
他跟夏言相处久了,他这个人又一直风光霁月,坦坦荡荡,导致陈生都忘记了他对方晴起的心思。
陈生这一瞬间好像能体会夏言的心情,他不是醉了,他说的话都是真的,陈生好像明白了他的不舍。
陈生忍不住抬手拍了拍夏言的肩,话说的轻巧却暗藏深意:
“兄弟,我也挺舍不得你的,但人这一辈子这么长,你出去了,有更广阔的天,会遇见比我们更好的人。
时间久了早晚会把我们忘记。”
夏言听懂了陈生的话,他轻轻的举起碗又跟陈生碰了碰,一旁的方晴突然变得张牙舞爪的瞪着眼,一把抢过了他俩相碰的碗:
“还喝?夏知青喝的都快走不了直线了,你们俩差不多得了,才相处了几天,这就上演哥俩好了?
就你们俩这酒量,你们站起来,连个感叹号都走不全乎。可别逞能了。”
陈生听方晴这么一说,拉着夏言不服气的起身,双脚并拢轻轻一蹦,然后直直的走了一条直线,回过头来瞧方晴的脸:
“怎么走不了感叹号了?我走的笔直,是吧,夏言?该你了,你给方晴走一个,咱俩可不能被她看扁了。”
喝的晕晕乎乎的夏言轻轻笑出了声,学着陈生的样子,双脚一蹦,先蹦出了感叹号的点,然后准备学着陈生的样子走直线。
只是他这步子一迈,怪老伯就皱着眉头捂住了眼,方晴笑的腰都弯了,陈生在一旁不断的指挥:
“歪了,歪了,夏言,你走歪了,往右一点,往右,别,别,过头了,过头了,你往左,哎呦,你走的这是什么?”
方晴实在忍不住了,双手甚至都鼓起了掌:
“陈生同志走的是个感叹号我承认,但夏言同志走出的是什么?他表演的难不成是个问号?”
夏言听了这话不服气的回头:
“胡说,我明明走的是个直线,笔直笔直的,怎么可能是问号。”
陈生终于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方晴一脸埋怨的瞧着他的脸:
“就是你,给夏知青喝那么多,瞧把夏知青给灌醉了吧?快把他送回知青点。咱们也早点回家睡觉。”
陈生听了方晴的话,迈腿就要去背夏言。谁知道夏言突然来了倔脾气,一把把陈生推开:
“又想背我,你这个陈生,可叫我在村里丢尽了脸面。
我堂堂七尺男儿,有手有脚,怎么能像个小姑娘一样被你背在肩头。别背我,我自己走。”
陈生哭笑不得的搀着夏言的胳膊,跟着他走的东倒西歪。
方晴在后面看着他俩的背影,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方晴脸上的笑容也在不断的蔓延。
夏言走了几步还忍不住颤颤巍巍的回头,看了眼方晴,手指指了指天:
“今天的月亮很亮,你瞧瞧,我在这村里最喜欢的就是晚上的月亮,我夜里不睡觉看了不知道多少回。
每晚的月色都不一样,你也抬头看看,是不是很好看?”
方晴点了点头,总觉得夏言的眼神略带几分哀伤,忍不住开口劝:
“你回城了每晚也可以看看月亮。回城算什么,咱们还不是在同一片月光下?
距离这种东西,你现在觉得很远,以后人跟人之间,只要想相见,距离根本算不上什么不可逾越的事儿。”
夏言没说什么,回身跟陈生继续走的歪歪斜斜,陈生都没发现,低下头的他,眼里一片晶莹。
他什么都无法跟方晴说,只能在自己心里完成对方晴千回百转的告别。
夏言被陈生送回了知青点,好多知青已经睡了,陈生捂住夏言的嘴,不让他出声,悄悄的把他送上了床,又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夏言头有点疼,躺在床上就闭上了眼,人也有点晕,以至于,过了一会儿,他身边有知青轻声在喊他,他都懒得回应。
那人在他身边轻轻的松了一口气,声音也压得很低:
“夏言,你睡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