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已到,天欲破晓,但深冬时节的寒意总是无孔不入,催得一向殷勤的顾千羽都生了懒骨,恨不得躲在被窝地久天长,但想了想,昨日夜里恨不得破窗而入的北风,怕是那人一夜未睡,想着早些见到他,早早守着那人,让那人小憩片刻也是好的,揉揉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赶忙洗漱完毕,到了内殿。
还未进,就听见里面那人在说话,“早说不必来的这样早,缓缓再进来。”
顾千羽照做,在内殿前缓了缓,殿内炭火烧的很足,足得正值壮年的顾千羽出了一身薄汗,缓步入殿内,那人面色更加苍白了,真是人比雪白上三分。
“昨日风大,是不是又一夜没睡?”
那人摇了摇头,盯着紧闭的窗户,只答道:“不为风,为梅。”
剩下的就是久久的沉默。
顾千羽咂摸了半天,只觉得不是个滋味,下了榻,去书架上翻了翻,拿了他最喜欢的那本书,摊在棋桌上,书没有名字,连封皮和纸张都是最劣质的,故事很简单,就像是最低劣的作家写的最寻常的作品,最经典的女鬼和书生的爱恨纠葛,偏偏白永羲就是喜欢,顾千羽不知道这本书好在哪里,他虽是个粗人,不懂文人的弯弯绕绕,却也是曾听过十来年大戏的,辨得出些好坏的,连他都觉得平常的东西,偏生遍览群书的他看得上,但这些话多也是在心里想想,不为别的,就为着这书能哄他高兴,便足够了。
顾千羽给他在一旁煮了壶茶,就着茶香,慢慢地给白永羲念。
“女凡事能先知遇有疑难与议无不剖。一日并坐忽仰天大惊曰“大劫将至为之奈何”——”
不待他念完这句,就见着白永羲摸索着往茶壶上,顾千羽忙握住他的手,“小心,烫手,若想喝,和我说。”
“好,这不是讲到兴起,怕你口渴吗?”白永羲坦然地受了,顺着他的意回了榻上,听见倒了两杯,伸出手来,接着一杯,慢慢喝。
饮了茶,听着耳边平淡的故事,一阵睡意涌上心头,等顾千羽讲完故事再看时,已然沉沉睡去。
光映着窗,窗映着人。
顾千羽甚至不敢把他抱回殿内的床上,他一向睡得浅,如今双目已盲,耳朵更是灵敏,连自己翻身时锦缎划过的声音都能把他惊醒。
即便是自己和某人合谋,偷偷给他下了不知多少曼陀罗,还是睡得浅,想来是久了,药不起作用了,是时候找太医换方子了。
很快,外间传来脚步声,顾千羽小声下榻,去内间抱了床软棉被来,轻轻给他盖上。
某人少见地看了两眼就把顾千羽拉走了,问道:“怎么睡得这样浅?”
“药怕是不行了。”
“还能再加吗?”
“再加不如你现在就送他去见阎王。”顾千羽不愿多说,转身就走。
“有一计。”
听这话顾千羽停了下来,转身望着他:“说。”
“和他见一面。”
顾千羽当即要发火,却见他信誓旦旦的样子有些怔住。
“他的病早就由骨入心,他死撑着,谁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为何不能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顾千羽冷哼一声:“现在反倒不怕了?”
“是我自乱阵脚。”
顾千羽懒得和他继续废话下去,估摸着殿内人该醒了,转身便走。
“明日腊八,午时。”
祝羽弦虽然想多留一会,可一想着这宫内宫外的烂摊子还没收拾完,回去继续和那些人耍嘴皮子了。
雪又下了大半日,就夜里停了一会。
殿内顾千羽已然有些困了,但一见那双空洞的眸子,却怎么也不肯回偏房去睡了,顺手给对面的白永羲倒了杯热茶。
白永羲沉默了许久,问道:“今日和祝羽弦聊得如何吗?”
顾千羽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半天,只答:“还行。”
白永羲忽然笑了,“明日什么时候来见我?”
“都知道?”顾千羽猝不及防,一时有些失态。
白永羲顺势端起桌上的茶,正是温热时候,宜饮。
“那得看你们说的是哪桩哪件了?”
还不等顾千羽再说什么,听得屋外传来人声。
“闭上你的嘴吧,顾千羽,再和他说,你家里几亩地都要被你卖光了。”
顾千羽也不是傻子,一点即通,叹了口气,恭敬地行了个礼,走了。
和祝羽弦擦肩而过,带着屋外的寒意。
白永羲听着脚步就知道是谁来了,可一想,用什么称呼或是“好久不见。”都不太合适,只好闭上嘴巴,等来人先说话。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不如饮尽杯中酒?”说着自顾自把小酒壶放在火炉上,给自己拿了个杯子。
这话反倒让白永羲一笑,接了句:“何处见月,风在城外,杯中无酒。”
祝羽弦也知自己说错话了,但见他逐字逐句反驳,倒是别有兴味,顺势说:“月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