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那边又派人前来催促,那个所谓的堂叔又有了新动作。
朱老爷子养虎为患,火烧到了自己头上才发现事情已经到了不可控的地步。心力交瘁地收拾烂摊子,却依旧压不住下面人蠢蠢欲动的野心。
他实在无法,为了保住朱镜辞这个仅剩的嫡系孙子,他下了强硬的决定,订了下午五点的机票,让保镖前去通知朱镜辞。
“我不走,我说了要等他醒过来。”朱镜辞自顾地盯着门上那一小块玻璃,半点目光也吝于分给旁人。
来人站在朱镜辞面前,有些犹豫地开口:“老先生说,如果您不配合的话,就把您打晕了绑到飞机上。”
“哦?那你最好下手重一些,别让我在中途醒过来,不然我爬也会爬回来。”
保镖叹了口气,原本他觉得老爷子最后交代的话在病房门前实在难以启齿,偷偷藏了私心没说出口,现在却是不得不说了:“老先生还说,即便他不能对您做什么,对付江少爷却有的是法子。左右现在江少爷人躺在病房里,总有……看顾不住的时候。”
“你们敢!”朱镜辞霍地直起身子,盯着面前的人,眼神中迸射出毫不掩饰的凶狠,像是孤戾的狼崽子,挣扎着捍卫自己仅剩的领地,遍体鳞伤也不肯后退。
保镖被他的眼神震住了,他开始忍不住怀疑老人执意要把朱镜辞找回来的决定正确与否。眼前的少年不是给予亲情,钱财和地位就能变得温顺的小动物,他分明是孤勇的,偏执的,暂时蛰伏,将来也会找准时机狠狠咬你一口。
可是如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劝和,“小少爷,您争不过老先生的,何苦呢?我方才问过医生,江少爷已经脱离危险了,您在这里也帮不到什么忙,连面都见不到。还不如听老先生话,老先生开心了,您也能早些回来不是吗?”
朱镜辞没有回答。他无意识地攥紧了手,这一周他憔悴了太多,淡色的皮肤上能看到青色的血管。
他扭头看了看病房的方向。里面的人安静地躺在那里,那双好看的眼睛紧紧闭着,眼睫垂落,对外界的一切都毫不知情。不知道自己被当作砝码,摆上天平一侧,让人轻而易举改变了抉择;不知道有人即将离开,相见无期;不知道他们曾经约好的那片光明的未来,已经支离破碎,再不可得。
“我知道了,我会准时去机场的。”他像乡间老农一样靠着墙角蹲下,双手交叉着握起,支在额头上,是疲惫不堪的样子,“你先走吧,至少现在,让我再和他单独待会儿。”
保镖看出了他的妥协,不欲多逼他,没再说话,安静离开了。
朱镜辞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他的灵魂似乎脱离了躯壳,浮在半空,冷眼看着自己的痛苦与挣扎,钝钝地觉不出疼来。
良久,他站了起来。像被抽去了脊梁一般,微微佝偻着,不复少年人的热烈气息。他凑到那块玻璃前,贪婪地看着熟睡的人的面孔,用手指隔着玻璃一遍一遍描摹,像是要刻进心里去,永远都不忘记。而后,他轻轻地,在玻璃上落下一个亲吻,假装是吻在那线条清隽的侧脸上。
“再见啦,睡美人,等我打败恶龙,就骑着白马,回来娶你。”
“所以,恨我也好,爱我也好,只是千万千万,别忘了我。”
白薇在医院另一层的病房里,她伤心过度,身体一直不好,也在住院观察着。朱镜辞在病房门口徘徊许久,最终还是没有进去。
他不知道要怎样和白薇开口。他编造的理由太苍白,也太残忍,对一位刚刚遭受了这样不幸的母亲而言,无疑是巨大的打击。
况且白薇是那样天真的性子,又待他那样好,他面对着白薇,只是维持冷静就要耗费巨大的心力,更别提去维持谎言。
犹豫再三,他拨出了另一个电话。
“喂,”许木木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带着欣喜和抱怨,“朱朱你们暑假都去哪了呀?根本联系不到你俩,江忱予家也没人。是不是高考后就背着我出去旅游了?也太没良心了。”
“嗯,有点事情,回头再和你说。”朱镜辞顿了顿,努力控制着声音毫无异样,“你这会在家吗?我去找你,有点事情。”
许木木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听他说要来还挺开心,“好呀,我在家等你。”
朱镜辞先回了趟江家,收拾自己的衣物和行李。东西零零碎碎,搁在屋子里的各个角落。餐桌上他买的饭盒,书房里他的练习册,阳台上他养的栀子还在热热闹闹地开,馨香冲到鼻端,熏得人想要掉眼泪。衣柜里他们二人的衣物胡乱交叠着,同款式同颜色,一时间竟也分不清是谁的。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在江家放置了许多东西,仿佛是当作了长久安乐的居所。他拿起一件,又放下,怔怔地坐在床边发呆。这房间里的地方他都那样熟悉,书桌边,江忱予因为他算不出的几何题拿笔敲了他的脑袋,说他是小笨蛋;飘窗上,江忱予压着他胡闹,故意一下一下地亲他泛红的耳廓。
那些画面还鲜活地存在于他的记忆里,他一遍遍地回忆,逼迫自己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