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敲打一下了,我这段时间病着,一个个的都要爬到头上来了。”老爷子漫不经心地说着,拽过旁边的帕子擦了擦手,“你要是想,我让他再来,和你赔个不是。”
“这样就算了?凭什么?”朱镜辞咬牙,又说道:“他想要的是我的命,你就这样放过他?”
“不然呢?”
“他要你死,可你不是还毫发无伤地站在这里找我问罪吗?”老人抬了抬眼皮,注意到他鲜血淋漓的手肘,“受伤了?小刘,带小少爷去包扎一下。”
“用不着你假惺惺。”朱镜辞一把拍开保镖伸过来的手,“他伤的是江家的人,你不怕江家来报复吗?”
“区区江家,我还用不着害怕。至于江忱予,他是死是活和朱家又有什么关系。”老人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突然笑了,“怎样,感受到了吗?没有权力就是这样,任人宰割。想保护的人保护不了,想杀的人也杀不了。”
他看向朱镜辞的眼神带着悲悯,好像在嘲笑他的无能为力。又说:“我说过,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得掉的。你不想回本家继承家业,可嫡系的身份放在那里,就足够一些人夜不能寐。”
“这次你运气好,有江家小子护着你。那下次呢?爷爷老了,也管不住下面人了。能替你解决一次,还能替你解决十次八次吗?”
“你要怎样才肯帮我?”朱镜辞压着声音,嗓子里冒着血气。
朱老爷子一口饮尽了杯里的茶,慢条斯理地开口道:“人呐,命握在别人手里总归没有在自己手里踏实。”
“手无寸铁只晓得放狠话是最窝囊的。要护着自己喜欢的东西,就要长出爪子,牙齿,让所有觊觎的人都知道疼,再也不敢动不该动的心思。”
朱镜辞走出门,才注意到外面下起了薄雨。有几株忍冬藤缠在栏杆上,被风吹得瑟瑟发抖,枝叶黏在扶手上,带着股灰扑扑的落魄。
他想起来,和江忱予重逢的日子好像也是一个雨天,他突兀地撞到雨中,看到伞下的少年,有一双他此生所见的最好看的眼。
往后,再不得见了。
第31章 猫粮
接他来的车还停在门外,保镖守在车前。见他出来,恭恭敬敬地打开了后座车门。
“我自己打车走,不用你。”朱镜辞看也不看他,径直走过。
他对一切和朱家有关的人都感到厌恶。这些人出现在视野里,就仿佛在一遍遍提醒他,那样光风霁月的未来,他是怎样无能为力地失去的。
保镖微微躬身,并不肯让步,“老先生吩咐过,一定要保证您的人身安全,务必亲自把您送到医院。”
朱镜辞心中油然升起了巨大的荒谬感。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威胁,那些会害了自己性命的风险,不正是朱老爷子带来的吗?
他将自己推到明面上,竖成了所有人可见的靶子。等到冷箭伤到了自己,再站出来,名正言顺地把自己拉进这个家族斗争的漩涡里。
这计划做得无可挑剔,即便彀中人知道自己成了棋子,为了想要保护的东西,也无法反抗,只能咬钩。
他嘲讽地提了提唇角,只觉得齿冷,不愿再多与保镖纠缠,一言不发地坐进了车里。
车辆在路面上平稳地行驶。保镖从后视镜中看了朱镜辞几次,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终于开口道:“您不要一味同老先生置气,其实他还是很关心您的。”
朱镜辞坐在后座,手臂松松搭在大腿上,头向后靠在椅背上,微阖着眼睛,并不答话。
保镖看他没有出言反驳的意思,便继续说道:“您当年出生的时候,老先生是打算把您抱回来养的,只是您母亲不同意才作罢。”
他说着,恍惚好像听见后座的人叹了口气,只是太轻,他又疑心只是自己的幻觉。
豪门里的家务事,他是无权置喙的。只是想着既然朱镜辞最后做了选择,那他略说些好话,如果能改善些朱镜辞对老爷子的成见,缓和下二人的关系,那朱镜辞往后的日子也会好过些。
话说得再狠,眼前的朱镜辞也只是十来岁的少年而已。
不过他终究是外人,只能点到为止几句,看朱镜辞一直缄默着,便不再说话,专心开车了。
朱镜辞坐在后座,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脑中被刚才听到的话搅得一团乱。
保镖说的关于朱老爷子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这老人杀伐半生,早就不存什么怜悯之心。今日种种,为的也只是他身体里留的那点血而已。朱家嫡系的血脉流落在外,说出去终归是不好听的。
他在想那话里提到的母亲。
当年是母亲不同意,自己才没被抱回朱家。她为什么不同意呢?
为什么要坚持自己养孩子?明明已经有了大笔钱财傍身,把孩子丢给不负责任的丈夫,自己一走了之不好吗?
大概在那时,她对自己的孩子,也有一点点爱存在吧。只是因为那点爱太少,过早地在生活的苦难里搓磨干净了而已。
愣神的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