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志行盯着他道。
见父亲提及太子,芸京墨顿时也有些慌了,抓住了祁铭之的手臂缩了缩。
为官者,本就是如此敏锐的吗?
“墨儿,过来。”芸志行看着她,沉声道。
芸京墨窥视着父亲,拼命摇了摇头。
行宫无人的这一角,两个男人无声地对峙着。
祁铭之的态度是恭敬的,他伸手护下了芸京墨,颔首不卑不亢道:“芸大人,我师从文永安老先生,您是聪明人,该是知道师父早年的经历的。”
只这一句。
祁铭之的确是在赌。
他进行宫这一趟,也不光是为了太子殿下檐角那只鸱吻,他最大的目的在这里。
居于淮安十年,芸志行为官如何,他是有亲身体会的。
当年《郑参将平反贼》唱遍天下,也只有淮安知府大人顶着风声下了一道禁令,直接抹去了这一段,从此淮安无人知晓长明军叛将戚年。
这是一位上位者对将军身后名的最后维护。
既然圣驾在此,太子又与他在此地结盟,那么淮安知府这一关自然至关重要。
提到了太子,又提及自身,他们都该明白这些事组合在一起意味着什么。
此刻他赌的就是这一份心照不宣。
芸志行像是思索,深深地吸了口气,又重重地吐出,许久才道:
“早在栗乡的时候我就该知道,即使是回春堂少主,如此行事做派也是过于老成了的。”
祁铭之拱手:“芸大人谬赞。”
这便是不再追究了。
芸京墨在这时出声,似是撒娇般唤道:“爹爹……”
然后,她看到芸志行狠狠白了祁铭之一眼。
“知道了,择日我会向太子递拜帖。”
两人松了口气,还没等祁铭之说什么,芸志行就上前了一步。
只见他伸出了手指,似是警告般点了点祁铭之。
而其中的意思在场的都懂:
我的宝贝女儿养在手里十几年,从来没有让她沾过这些事情,你小子给我记着,好好对她!
终是未置一词,芸志行甩袖转身走了。
祁铭之向着岳丈大人的背影躬身一礼,朗声道:“定不负所托。”
月亮竟已经升起来了。
地上低洼全是水抗,映着银色月辉。
待人走远了,芸京墨晃了晃祁铭之的手臂:“你说,爹爹这就知道你的事情了吗?”
祁铭之勾了勾唇,偏向不远处浅水中月:“谁知道呢。”
他只知道,十年前文老先生要在淮安开一家回春堂的时候,知府大人亲自来贺。
而禁唱那段戏词的令,则是在他到达淮安的前一天下的。
与此同时,行宫另一角。
怡王今日心情真的很好,连走路都带着笑容,脚步轻快到要跳起来。
郑薛桐走在他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两人刚刚送走了司天监沈怀,怡王一路哼着歌往回走,高束的头发随着他的脚步飞扬在夜色中。
“郑叔啊。”
怡王拖着嗓子悠悠喊了一声。
“属下在。”
“你说今天皇兄是不是吃了大瘪了啊?哈哈。”
李颂的笑声很脆,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嗓音,“我都没见过他被陛下打的样子呢,一定很好玩吧?哈哈,哈哈哈哈!”
“殿下说的是,太子殿下失了圣心,也是咎由自取。”
郑薛桐一板一眼地答,跟在怡王身后半个身位的距离。
李颂还没完,扶着墙笑得蹲了下去。
郑薛桐静静地站在他身后,尽职尽责地保护着这位小皇子。
“诶你说,咳咳,母妃听到这个消息的话,也一定会很高兴的吧。”李颂擦了擦笑出的眼泪。
“容妃娘娘会高兴的。”
可怡王听了这话,却突然一拳捶在墙壁上,吼道:
“他凭什么!身居高位就能如此清高吗?!想要什么都有,可他还如此贪得无厌?!”
“殿下,当下您的身体!”
郑薛桐忙上前查看,李颂的拳头已经开始流血了。
“哈哈哈哈哈!”李颂又笑起来,甩了甩手道,“没事,不疼,吓到你了吧,这算什么?”
郑薛桐皱了皱眉。
“郑叔啊……”
“属下在。”
“母妃这个时候应该还没睡吧?”
“现下已经是子时了,容妃娘娘该是休息了。”
“你扯谎!”李颂指着他道,“当年父亲为母妃在端州盖了九重高楼,恐惊天上人,哪一日不是一同饮酒作诗,赏月共谈?母妃什么时候早睡过?!”
“殿下!”
涉及宫闱秘事,实在是不宜喧哗,郑薛桐只得凑近了贴身道:“殿下慎言!”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