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敬拍了拍她,慈爱道:“傻丫头,你守为父一辈子,你未来夫婿岂肯答应?”
往日率性而为的少女面庞竟现一抹羞红,偷偷瞄向了邻座男子。
姐姐在世时,关心照顾姐姐的是吴大哥,姐姐过世后,又是吴大哥安慰陪伴着自己,这份温柔不知不觉便渗入她心间。如今她挣脱了多年枷锁,往后岁月只盼能替父亲分忧解劳,只盼安安静静守候吴大哥左右,等待他也愿意敞开心扉的一日。
冯敬心知侄儿到底要走,他毕竟姓叶,自己无有理由强留,于是白露时节,冯敬送他们踏上了归途。临行前,冯敬再三嘱咐,无论身在何处潼良都有亲人等他。冯小妹亦摘下一篮杨梅做践行之礼,挥别时腕间银光熠熠。
立于船首,叶枕戈忽而忆起久远前一副景象:冯小妹拉着冯晏婴边走边回头做鬼脸,冯晏婴捂唇轻笑,举手投足间一对银镯叮叮脆响。
鸥鸟的鸣叫逐渐远去,燥热替代了chao闷。
为缩短归程,叶枕戈毅然决然选择水路,虽勇气可嘉然现实残酷,不仅惹席岫又气又心疼,更有看不过眼的妇人背地议论:害喜都没这样厉害的!他耳听八方,脸上实在无光,抵达金源后便乖乖换乘了马车。
车轮碾过坑坑洼洼的路面,颠得席岫昏昏欲睡,叶枕戈长臂一勾,他便倚上了对方肩头,闭眼打起盹来。
听着耳畔小小鼾声,叶枕戈唇角微弯,视线重归书卷。《针灸甲乙经》乃吴寒赠予席岫的一本医书,奈何席岫每每读过两三页就眼皮打架效果堪比安神香,此书自然也被叶枕戈接手用以消磨时间。
正当享受片刻闲适,不知何因,一声马嘶后马车陡然停了下来,车外同时响起震天怒吼!
“银月戟!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第二十八章
被吼声惊醒,席岫揉了揉惺忪睡眼,纳罕道:“发生何事……”
“留在车中。”叶枕戈神色一凛挑帘步出。
时值正午,烈阳当空。男子一手持鞭,一手拿幅画像,眼神比烈阳更为毒辣。
叶枕戈定睛一瞧,那画中人竟是席岫!席岫出谷不足半年,无缘无故,无冤无仇,谁会描摹他的画像?
“在下叶枕戈,请教阁下大名?”
男子厉声道:“郑槐为父报仇不愿伤及无辜,闲杂人等闪开!”
闻言,车夫缩头缩脑逃得飞快。
“还不快走?!”怒视叶枕戈,郑槐手里的鞭子蠢蠢欲动。
虽满心惊疑,叶枕戈表面仍保持镇静道:“冤有头债有主,据我所知席温扇已死。”
“谅你年轻未经世事,这幅画像所绘男子即便不是席温扇也与他有莫大关系!父债子偿,天经地义!”郑槐左手一掷,画像悠悠飘落。
叶枕戈随即展扇,那画纸不及落地便被他以内力震得粉碎,他眉峰一敛,道:“多说无益,请指教。”
郑槐举鞭直指向他:“黄口小儿不自量力!休怪‘冉霞鞭’无眼!”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一道身影忽地自车帘后冲出,银光转瞬横亘二人之间:“父债子偿何意?”
视线自银色武器移往来人面庞,郑槐眼底狂态更胜:“赢了我再说!”
“只怕你没命再说!”席岫提戟刹那与冉霞鞭缠斗一起,可郑槐出招十分保守,与先前激怒判若两人。
观此情形,叶枕戈心觉不妙,忙道:“住手!”
“席温扇单枪匹马便能独挑执法堂十大高手,你却只敢躲入车轿让个身娇体弱的少爷替你出头,你真是愧对手中神兵,愧对你爹杀人魔头的称号!”郑槐一面防守一面冷笑。
叶枕戈不管不顾冲入战圈,举扇去勾席岫臂弯:“莫受他挑衅!”
“说清楚,谁是我爹!”横臂格开叶枕戈,席岫彻底失去冷静,除了持鞭男子,眼里已容不下任何人!
冉霞鞭护住周身,郑槐挑衅道:“想了解真相随我来!”
眼瞧对方抽身而退,席岫立刻运起轻功紧追不舍。
“席岫!”叶枕戈急欲追赶,一旁霎时多出一道黑影,趁他不备一掌击向胸膛,他生生承受只觉肝胆欲裂,忙与黑衣人过起招来!黑衣人实力非凡,足见来头不小,凭郑槐哪请得动如此“大佛”?数百招后,叶枕戈越发心急如焚,不料那人竟虚晃一招急流勇退!
此人不达目的岂肯罢休?唯一解释便是任务已经完成!
眼睁睁看那人隐没行迹,叶枕戈心头大震,转身直奔席岫消失的方向。
三刻钟后,他终于发现了青年踪影,可一口气不及长舒又堵在了胸腔。日光之下,密林之中,冰冷武器闪烁艳艳血光,而歪倒席岫脚底的竟是郑槐!
胸中气血翻涌,叶枕戈疾步上前,谁知“嗖”的响动,一把刀紧贴袖角横飞而过!他惊诧回头,但见身后数名来者,衣着整齐划一,腰间缠绕着细细锁链,而碧玉腰扣上雕刻的“执”字尤为醒目!
“李川受盟主之命,邀席温扇后人前往作客。”言辞三分客套七分强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