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岫自是不晓叶少爷那点酸溜溜的心思,问道:“入城时起就一直跟踪我们的人是谁?”
那人跟踪技巧实在拙劣,以至于席岫都察觉古怪,忍不住频频回头。
落座对面,叶枕戈斟了杯茶,浅酌一口,道:“应是姚星主的手下。”
此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席岫不曾有机会细想他与沈初行是如何逃脱了蝉衣楼的追逼,直至近日才从他口中听闻详情。
原来,泰和城上任城主姚雪封已于半年前过世,被蝉衣楼自叶枕戈手中夺取的密函,正乃姚雪封遗嘱。姚雪封生前两子,大公子姚鹤枝,二公子姚星主;而泰和城代代子承父位,遗嘱的内容自然关系着花落谁家。
“姚鹤枝病重身亡,下任城主是板上钉钉的事,姚星主又为何派人跟踪我们?”
“你何以断定姚鹤枝是病亡?”反问席岫,叶枕戈循序善诱道,“仔细去想,蝉衣楼夺取密函与姚鹤枝突染怪病间的关联。姚鹤枝一死,谁将受益最大?”
两件事在时间上确实过于巧合,而姚鹤枝一死,受益者自然是姚星主……
“依你之言,姚星主乃蝉衣楼背后主使,他抢走密函却发现继承人不是自己,所以赶尽杀绝?”席岫绞尽脑汁,却越想越糊涂,“可我仍是不明白,既然姚鹤枝已死,姚星主派人跟踪我们又意欲何为?”
见他一脸苦恼,叶枕戈不再卖关子,直言道:“因为那封密函……是假的。”
“啊?”席岫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为保密函你不惜性命,怎会是假的?!”
“想骗别人先要骗过自己,把虚假的东西当作真实,那它便是真实,”叶枕戈轻描淡写道,“为达目的,姚星主付出了不少代价,却连真正的密函都未亲眼见过,岂能甘心?他派人跟踪,自然是想知此物究竟被藏于了何处。”
席岫愣了愣,闷声道:“你早猜到姚鹤枝会死?”
“他二人暗中斗法,谁输谁赢我事先如何预知。”
听叶枕戈话意,倒像笃定这二人必要死上一个……
沉默片刻,席岫道:“若早将真正的密函交出,兴许他们不会斗得你死我活。”
叶枕戈闻言不由轻笑:“密函是真是假根本不重要,人心不足蛇吞象,若他们心无杂念,安分守己,何须我出面?姚前辈交代他身后三个月将遗嘱送往泰和城,我要做的只是完成任务,至于姚氏兄弟的恩怨,关起门就是姚家私事,岂容我一介外人干涉。”
席岫没忘记叶枕戈初入林海溪谷时伤痕累累,没忘记奉胥运河与悬崖边的追杀,他并不怜悯姚鹤枝,可当得知一切皆有预谋,自己亦被蒙在鼓里,难免五味杂陈。
将三两碎银搁置桌面,叶枕戈续道:“此回正巧赶上泰和城四日集市,你与初行好好逛一逛。”
“你呢?”
“我有我的安排。”
叶枕戈看似随和,可相处日久便会发现,他亦有固执强硬的一面。而席岫虽单纯,骨子里却倔强得很,吃软不吃硬;对方这幅不容商量,不容置喙的态度叫他一阵窝火,懒得多说什么,只管取走了银子。
一连三日,席岫与沈初行入夜便摸进赌坊;他们昼伏夜出,叶枕戈又晨兴夜寐,直至集市最后一日都无缘碰面。
“错过了丹桂班的戏不说,桃营镇的龙须酥也没机会品尝,恐怕少爷还要怪我教坏了你。”走出赌坊,沈初行哈欠连天抱怨喋喋。
掂了掂钱袋,席岫大掌一勾,拖他来到对街一间店铺,顷刻再次步出,爽快道:“想去哪儿?我请客!”
困倦一扫而光,沈初行神采飞扬地领着席岫直奔小巷。
七拐八绕愈行愈深,只见两侧朱红小门一道紧挨一道,门楣高悬盏盏灯笼,左右不时飘来丝竹雅乐,媚笑娇声。待席岫察觉异样时,手臂已落入女子胸怀,那女子细眼一瞥,立刻又有三名花枝招展的少女围了上来。
瞧席岫脸色一沉就要发难,沈初行急中生智,忙大喊一声:“少爷!”
怔忪间被拥入厅堂,厅内暗香浮动,酒色撩人,可哪有叶枕戈踪影?一杯酒递至唇畔,几双柔荑揉上胸膛,席岫才醒悟着了沈初行的道!
“您不开心吗?让紫衿为您解闷。”
如黄莺般悦耳的嗓音悄然拂去怒火,席岫抬眸打量——柳眉凤目,雪肤朱唇,虽位置相异,但女子唇瓣竟也生有一颗红痣……眸光一亮,他心头立刻跳了跳:“你……开心吗?”
“公子好生有趣,”紫衿捂唇轻笑,媚眼如丝,“不知您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
“公子开心,紫衿便开心。”
“假话呢?”
“假话说千万遍,就是真话,”女子每一个表情都妥帖得似以画笔描绘,柔声道,“紫衿只盼能让公子暂且遗忘烦恼,快活一时是一时。”
直直盯向女子樱唇,席岫迷惘道:“怎样才算快活?”
双颊染霞,紫衿牵起他朝内走去:“随我来。”
“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