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天书首次施针,席岫便恢复了记忆,想起这段时间的经历,想起叶枕戈所言所语,心情沉重得无以复加。他突然体会到了师父临终一眼所饱含的情感——不舍、担忧,与深深的愧疚。或许师父已预料无法长久陪伴他,所以冷漠的态度只为叫他习惯孤独,忍耐寂寞……
而叶枕戈的隐瞒,亦并非毫无道理。养育自己的人,在世人眼中却是穷凶极恶之徒,若叶枕戈一早如此告知,他不仅不会信,甚至会质疑对方别有用心。
摇了摇头,席岫闷声道:“我不怪你。”
“还有件事须你明白,”稍稍扶开席岫,叶枕戈苦笑道,“我不曾有未过门的妻子,红粉知己更属荒谬。”
纵使严词反驳了沈初行,可席岫无法忽视内心的动摇,然未及将这份心情传达出去,他与叶枕戈就遭遇了断崖边的生死离别……
席岫面带愧色,道:“是沈初行说——”
刚刚提及此人,此人竟推门而入,把个布袋扔了上桌,从中取出几枚核桃,朝席岫道:“借你力气使使。”
瞧他这般没心没肺没眼色,席岫火冒三丈,拾起两颗捏进掌心,一边收拢五指一边冷冷道:“它们比你省力多了!”
沈初行听得一头雾水,但见叶枕戈眼神示意,登时心照不宣,垮下脸苦哈哈道:“少侠看我姿色如何?喜欢就收作偏房吧。”
“没有无攸坊的财力,谁敢娶沈姑娘?”叶枕戈笑着摇头。
沈初行轻佻地扳过席岫下巴,调笑道:“我可比少爷会伺候人多了。”
席岫眉一皱便送出掌风,沈初行却更快一步钳制住了他的动作!心底微微一凛,席岫即刻伸出另一只手,对方仿佛未卜先知,在他靠近前已扣住了他的腕子。力量的优势竟未能让席岫挣脱,酸麻感迅速自腕部爬上整条臂膀。
沈初行变换招式,朗笑道:“免费教的,瞧仔细了!”
桌椅旁一片狭小空间里,两条身影再度碰撞。
席岫虽臂力惊人,但沈初行避重就轻,连续两招攻他下盘。席岫忙于拳掌,不料小腿传来钻心疼痛!不留片刻喘息,沈初行趁其分神下路,拇指又来到他的颈侧……
“由我接吧!”四两拨千斤,叶枕戈一阻沈初行,同时曲肘将席岫推出战圈。
叶沈二人势均力敌不分伯仲,你来我往,未几已过百招。沈初行眼底闪烁跃跃欲试的光芒,出招狠辣,渐露癫狂之态。疯狂的攻击令叶枕戈几近失守,一边抵挡一边道:“初行,适可而止。”
席岫见状急忙解围,一拳直直落向沈初行!
神色倏变,叶枕戈旋身将沈初行护在胸前,背部生生承下重击,同时单手扣住沈初行肩头,厉声道:“看清楚我是谁!”
仿佛如梦初醒,愣怔片刻,沈初行逐渐平静下来,视线自叶枕戈面庞移往左臂,眼角一弯,道:“少爷……”一语过后,沉甸甸倒入对方怀中。
将其抱上床榻,叶枕戈静立一旁久久不语。
“沈初行怎么了?”席岫站在他身边问道。
叶枕戈摇摇头,未作声。
“你心情不好?”
叶枕戈否认道:“你多虑了。”
“你无须装作若无其事。悬崖边时你不顾安危想要救他,方才也为护他挡下了攻击,我在乎你,不希望你受伤,所以理解你在乎他不希望他受伤的心情。”
未料席岫有此发言,讶然之余,叶枕戈颇为感动,轻轻牵住他的手,道:“任谁都有不欲人知的秘密,不去碰触也是一种宽容。”
凑近叶枕戈耳畔,席岫道:“你也有这样的秘密吗?”
被对方的气息弄得耳朵发痒,叶枕戈回眸一笑:“我的秘密早已告诉你了。”
“哪句?”席岫轻啄他唇角,叶枕戈佯怒地别过头,恰巧对上了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珠。
眼珠转了又转,沈初行挪开视线朝天一瞪:“好在泰和城之行后我就能回到乾宁,再多时日,只怕目力连应翎都要不如。”
得知席岫恢复如初,赵天书张罗了一桌酒菜,既为庆祝也为践行。
席间觥筹交错,笑语连连,平素滴酒不沾的赵半瑶似也受气氛感染,与沈初行对饮一杯,大有“一笑泯恩仇”的意味。赵天书深知哥哥酒量浅薄,盯着他喝下三杯便撤走了酒盅。
沈初行打趣道,外人眼里不知谁兄谁弟。赵天书嘿嘿一笑只管与他举杯畅饮。
辛辣滚过喉咙,一路火烧火燎蔓延肺腑,席岫好奇饮酒的趣味究竟为何?可见沈赵二人皆乐在其中,便又去拿酒壶。
沈初行眼尖手快夺了过来,做出副扭捏模样,娇滴滴道:“让奴家为少侠斟酒。”
“姑娘厚此薄彼,姑娘是瞧席兄弟长得比赵某俊俏!”赵天书衣袖掩面跟着起哄。
笑闹间斟满三人酒杯,沈初行先干为敬,接着捧壶就要倒往叶枕戈杯中,岂料出师不利,被叶枕戈一根筷子拦了下来。
沈初行不急不躁,竟是改扛起酒坛,从旁取过瓷碗斟满,恭敬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