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后者却只是静静地听着,半点没有不耐的意思。
“我这些年,对于母亲的记忆,一直停留在了她死的那天。所以每每想起母亲,我记得的只有仇恨,和被权贵所欺压的不公。所以我求权、求名、求利。但我却忘了,母亲对我的期望,也忘了我最初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容市隐终于说完了梦,可嘴里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至于梦里的另一个我,好像是在宣示着我行的恶,最后会化成的恶果。”
陆梵安握紧了人的手。
“醒来的一瞬,我真的很怕,若我真成为了那种穷凶极恶之人,恐怕此生,都将再同你无关系。”容市隐带着些后怕道,“我在京中的时候,怕自己卑劣,值不起你的爱意,所以我越加想握住手里的那点权势,总觉得就算只是虚张声势,也会离你近一些。”
容市隐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说出口的隐秘心事,没想到也能诉诸的这般坦然自若。
“可直到如今几次被逼到生死面前,我才觉察到,原来你比任何所求都重要。”容市隐笑的明朗,“而且,你都不嫌弃我是块未曾雕琢好的废料,我若再不知趣,那就当真是值不起你所爱了。”
“谁说的,明明就是世上最完美的宝物。”陆梵安心下动容,揽住了人的肩膀道,“谁要敢说你是废料,我就去揍谁。”
说着还挥了挥拳头,活像个流氓痞子。
容市隐被逗得忍俊不禁。
陆梵安见人笑了,这时才故作委屈道:“既然这般,那你早上为何要骂我?”
“因为我发现,我守了这么多年的执念,竟抵不过某个混蛋的展颜一笑。你说,我该不该骂你?”
陆梵安听人言语,目光里是灼灼的热烈与感动。
心念一动,容市隐的声音消失在了陆梵安的口中。
而至于后面,只那枚雕着桃花与柳叶的玉坠所听见的、令人面红耳赤的喘息与断断续续的低语,是出自于谁,便不得而知了。
……
两日后。梁孝先将所有军队将领召集到一起,道:“此一战,是事关我大昌的存亡之战。今夜,本将军会先派忠武将军陆梵安,夜探敌方营帐,烧其粮草,扰乱其心。而容大人将会坐镇三军,同众将士一同作战。望诸位整装待发,随时迎战。”
“是。”众将领领命,底下有几个人脸上现了喜色。
当朝左相亲自参战,那是不是代表,这一战的结果,也不会是那么糟。
待人出去后,容市隐拍了两下手,营帐外传来了一串军中十分常见的口哨声。可那尾音,却似乎是故意般的拖长了些。
陆梵安趴在桌子上拿着笔涂涂画画,等待着叛徒在容市隐的算计下被揪出水面。
容市隐安排完一切后,走到陆梵安身后,待看清上面的内容后,冷飕飕道:“忠武小将军真是好兴致,都这时候了,不研究一会儿如何作战,倒是作起了画。”
梁孝先听着,饶有兴致的走过来也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字,随即紧皱了眉望着陆梵安道:“这黑乎乎的一坨,你确定这是裴铭?”
“裴铭昨日里说我从小习在京师,肯定很擅丹青,央我战争结束后给他描一副像。我说我不会,他却不信,只当我是诓他,非逼着我答应。”陆梵安无奈答道,“所以我从现在开始练练手。”
梁孝先盯着那“画像”,陷入了沉默,一时不知该夸谁胆大。
可容市隐的眼神却有些复杂,这裴铭哪里是想让陆梵安画像,无非是让人应他一句在这场生死难测的战争里活下来的诺。
可却无法直言,所以迂回着,讨一个算不得承诺的承诺,且聊以自我安慰罢了。
或许别人不知,可他却最清楚不过这种不能言明的情感。
这时,一个年轻的白面将领不知从哪儿被五花大绑着扔进了营帐,打破了帐里的沉默,可他身后却不见一人。
容市隐走过去蹲到人面前,从他怀里掏出了一封信,展开边看边笑道:“你倒是尽责。不过也多亏了你尽责,否则本官怎么能轻易让你上钩呢。”
说着轻轻拍了拍那人的脸,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手指划过那人被堵住的嘴。
慢慢站起身,朝着陆梵安道:“后患已绝,一切小心。”
而他身后绑着的那人,已经没了生息。
……
趁着夜色,陆梵安领着五个Jing兵悄悄潜入了敌方营地。
一直潜伏在暗处,等了许久,终于看见一个略显矮胖的男人从慢悠悠的边剔牙边从帐中出来,那人正是敌方副帅哈鲁布。
陆梵安身后的两个人已经扮作隼弩士兵,其中一个正是他那日救下的小六子。向他们递了个眼色,二人点了点头。故意从一侧走出,在哈鲁布能看见却看不清的地方匆忙往主帅营帐方向而去。
哈鲁布只是疑惑的看了一眼,却没有其他动作,依旧往屯放粮草处走去巡查。
陆梵安松了一口气,又转过头望向另外两人,郑重道:“动作一定要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