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胡迭的声音几不可闻,他的嘴唇在颤抖着,包括整个身体都rou眼可见的抖动着。
白青怕他摔倒,忙不迭去扶他,像是触及到一块硬冷的冰块。
“我在。”白青心疼坏了,虽说他总过嘴瘾嘲笑胡迭,但在他心里胡迭早就是亲人般的存在。
“我好痛啊。”胡迭脸色发青,嘴唇已经没有一丝血色。剪水般的深瞳饱含泪水,连一秒都支撑不得,噼里啪啦地掉落在脚下的土地上,瞬间了无痕迹。
“我这几年,做的还不够吗?他看不到吗?”
“他就这么迫不及待想摆脱我吗?”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胡迭接二连三喃喃道,行尸走rou般呜咽着。
白青于心不忍,欲作安慰,但看在胡迭那失魂落魄不堪一击的样子上,还是决定长痛不如短痛。
“你错在太痴迷他了,情深不寿,丢了自己。”白青一语中的,如铁锤般狠狠地砸在胡迭心上,连呼吸之间都是血腥般的窒息。
“双向奔赴的感情才有坚持的意义啊。你我兄弟百年,我眼睁睁地看着你从自在潇洒、天真浪漫变得如此小心翼翼、诚惶诚恐,件件桩桩皆是为他,你还记得自己为自己活是什么滋味吗?”白青大智若愚,不是真的愚,他迟钝的表象下隐藏着一颗水晶般透彻的心。
“你看我和童儿,哪怕相隔万里,心却是在一起的。”白青在心里默念道,在感受胡迭痛苦的同时,也多了几分儿女情长的甜蜜。
胡迭头痛欲裂,内心撕裂般的难受,他甩开白青,一个翻身,以迅疾的速度御剑而去。
“小蝴蝶!”白青尖叫道,无奈二人实力差距过大,白青连胡迭的衣角都没碰到,眼睁睁地见他翻了几翻,旋即就不见踪影。
同样心碎的还有万景山庄的萧若桐,在蒋溪一伙人来之前,他还是唐慕可最青睐的大弟子。出身于武人世家的他经年于十里山塘瞥见唐清尘,即被带走了整颗心。从此以后月下美人,超凡脱俗,无数个夜晚流连在他的梦中。
近乡情怯,苦恋月尘多年,千方百计进入万景山庄学艺,万万没想到自己一招不慎,痛失佳人。
一方天地,两处心碎,一心茫然,还有那欣喜渴盼的窈窕佳人。
独穿暗月朦胧里,愁渡奔河苍茫间。
月夜
月朗星疏,夜凉似水,风吹长草,声若低啸。
胡迭疯也似地逃离万景山庄,一路浑浑噩噩,误打误撞来到十里山塘。
春花秋月,万家灯火,人声鼎沸,目及之处皆为人群,喜乐安宁,或买点小吃或采办些新鲜的玩意儿。
胡迭在一个糖葫芦摊前停了下来,怔怔地望着火树银花般的糖葫芦架。
小贩热情地招呼道:“这位小公子,来串儿尝尝?我家的糖葫芦又香又脆,吃了包您满意。”
胡迭静默地点了点头,不置一词。小贩喜笑颜开,给他挑了一串。
机械般地甩下一锭银子后,胡迭转身就走。
“哎这位少爷,您这给太多了嗨,这银子够买下整个摊的糖葫芦了!”小贩急忙叫道,却见胡迭毫无反应,几步就没了踪影。
小贩莫名其妙,只当遇到了怪人。
这怪人转到了山塘街人烟稀少之处,静静地坐在桥栏上,盯着手中的糖葫芦,眼泪在眼圈打着转儿。
不远处的人家门口,灯火通明,挂了两盏常明灯。
一对儿小夫妻正坐在家门口的石凳上,就这夜色阑珊的人间烟火,吃着晚饭。
石桌上摆的皆是家常便饭,二人却是浓情蜜意,时不时互给对方夹菜,偶尔还互相擦嘴,好不恩爱。
胡迭看在眼中,疼在心底。
许是以后,蒋溪与唐清尘也会如此举案齐眉,琴瑟和鸣吧。
远处传来丝竹之声,婉转悠扬,虽不似当年在秦淮河岸听到的般缠绵悱恻,却也依旧含情脉脉旖旎万千。
昔年有一芝兰玉树的公子笑嘻嘻地紧握着他的双手,天真烂漫地跑在秦淮的夜风中。
胡迭擦了擦眼泪,将那串有些化了的糖葫芦送入口中,真甜,回味一会儿,又真酸。
胡迭麻木地咀嚼着,就着眼泪,还有绚烂的人间烟火,越吃越难受,越吃眼泪越多。
直至最后,他将糖葫芦签子随手一扔,竟是双手掩面,嚎啕大哭起来。
那丝竹之声好似配合般,逐渐凄凉起来,呜咽中,夹杂着几分无奈与不舍。
甫有妇人带小孩儿经过,垂韶稚童指着胡迭跟母亲脆生生道:“娘亲,你看那个哥哥哭得好伤心呀!”
妇人温柔一笑,吴音软语:“阿那你要去安慰下哥哥不啦?”
小孩儿想了想,摇了摇小脑袋瓜:“不去了,我没什么东西能安慰他的,只希望他不要再伤心了罢。”
妇人拍了拍小孩儿,依旧是笑了笑,带着孩子走了。
胡迭耳力过人,听到了那娘俩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