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懂张弛有度,也不懂情深不寿。
他像一个在漫天风雪掩住的丛林中踽踽独行的莽夫,横冲直撞,只为到达那人的心里。
“许是过于贪婪了?能在他身边守着还有什么不满足。”胡迭想不明白,就干脆不想了,能够日日看着那个人,看着他活着,就够了。
“白青应该快回来了,有了灵灵汁,我们就能恢复得快些。”
“哦。”
这厢相顾无言,那厢却是相见恨晚。
在短暂的震惊过后,李三斤转瞬间便恢复了常态,好奇心如雨后春笋般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
\"你原形是什么?\"
\"你也需要吃饭喝水吗?\"
\"妖与人的区别是什么?\"
聒噪如白青,竟也无法忍受李三斤的连番轰炸,只想道别离去,而李三斤像是中了什么粘人蛊一样,喋喋不休黏黏糊糊地拉着白青问东问西,最后烦得白青差点以头抢地告饶。
\"斤哥,三大爷,你饶了我吧,我要去找我师兄们了。\"白青双手负于胸前,附身哀求道。
李三斤乐不可支,可见这妖也没什么可怕的,也怕唠叨,从这点来看,人与妖并没有什么区别。
\"我也想去见你师兄,你带我去看看他呗!\"李三斤贱兮兮地凑到白青面前,嬉笑道。
白青想了想,寻思也无甚不妥,遂点头应允了下来。
\"这是我二师兄让我给你带的银子,你收着罢,再给他拿点固本补气的药,他和大师兄伤得不轻。\"白青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双手奉上。
李三斤也不客气,伸手接过叼在嘴里,随手扯了块布做了个包袱,扔进一些瓶瓶罐罐。
\"走吧。\"李三斤抬眉,白青便跟着走出门去。
来到院里,看见王美丽正在呼哧呼哧地剁着牛草,头不抬眼不睁骂骂咧咧道:\"你这败家玩意儿要出去鬼混就别回来了,看见你就闹心。\"
李三斤嬉皮笑脸,美滋滋地走到王美丽面前,伸指将嘴上的银票轻捻下来,轻飘飘地拍在在王美丽脸上,从头到脚散发着人贱则无敌的气息:\"母后大人,儿臣今日下山去,许是一去不复返,这是赏你的家用,感不感动?\"
这番挑衅成功地激怒了王美丽大人,她先将银票仔细叠好,放在一边。而后以风雨欲来、披荆斩棘之势抄起菜刀,排山倒海般朝李三斤冲了过来。
李三斤不由尖叫,连跑带颠、左蹦右跳地狂奔了起来,嘴上还不断挑衅:\"你个老妖婆,打不着哎打不着!\"
王美丽一波Cao作猛如虎,连声叫骂,气急败坏地追到门口,终究是跑不过年富力强的李三斤,只得在门口嘶吼道:\"有能耐你就别回来,否则我扒了你的皮!\"
李三斤哈哈大笑,欢脱地下山,脚速惊人,白青呼哧带喘地跟在身后,竟然堪堪才能跟得上。
\"三斤兄,我预感待你回家后,你将凶多吉少,来日我会去你坟头,扫落雪,上清香。\"白青嬉笑道。
“去你大爷的!\"李三斤骂道。
二人一路打打闹闹,金陵近期虽飞雪不断,但是絮不住,尤其在山里更是如此,常常是于半空即化为虚无。
远山皑皑,蓝宝石般的天空高远澄澈,日头高悬,不带倦意,只是懒懒地漂浮着,随着洋洋洒洒的细雪,听之任之地随波逐流。
二人赏着景色,很快行至山脚处,沿着破旧的小路,穿越争先斗艳的梅花林,去寻胡迭和蒋溪。
这小路最早也是茶马古道的一支,随着陈度宗开始休仙问道,不问民生,经济发展随之与日俱降,连带着这茶马古道都人际骤减,荒芜了起来。
可见,哪怕是路,都是需要人去温存,才有生机。
沿路具是枯黄的荒草,偶有几具不明的尸骨,分不清是人骨还是兽骨。
李三斤不解道:\"夏天的时候我陪母后下山,这里还是人事音书,芳草繁芜,怎的突然就这样了呢!\"
白青摇了摇头,东张西望道:\"直到山腰都是一片生机,这山脚也太死气沉沉了。\"
李三斤点了点头,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做恍然大悟状:\"对,我说究竟是什么在作祟,是死气。\"
白青摸了摸头,茫然道:\"死气?\"
李三斤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亏你还修道呢,也不知道你是怎么修成人形的。人有生气、死气、恶气、怨气、怒气、戾气、灵气,单体的气顶多作用于个人或者局部,而多人或者群体的气将会影响乾坤。\"
白青似懂非懂,电光火石间想起来胡迭对便宜师傅的评价:\"我在他身上闻不到恶气,他不会害我。\"
\"我知了,你是说这骤然的变化,是跟死人有关?\"白青兴奋道。
\"能不能说的文雅点,跟死气有关。\"李三斤停下脚步,蹲在一边,用手摘了根枯草,双指轻捻,于鼻下闻了闻,嫌弃地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