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阿姑。”半人高的孩子直直冲进来,一下扑进李扶苏的怀里,将脸埋进她胸前。
李扶苏刚刚看罢奏章歇了,正在圆桌边吃茶放松,忽然一个身影就窜进了她怀里,她赶紧将端着的茶杯举高,怕里面的茶水弄泼了撒到李延时衣裳上,“怎么了?”
李延时后面跟过来的奴婢跪下,低声解释道,“禀贵主,是大家多日未见贵主,说思念贵主,说今日一定要过来,奴婢们和侍卫不敢阻拦,惊扰了贵主,还请贵主赐罪。”
李扶苏听言,柳叶眉一挑,放下手中杯盏,挥了挥手让跪着的奴婢退出去。
感受到怀里的小屁孩在自己胸前蹭了蹭,李扶苏有一瞬间的黑脸。虽说大业没有“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说法,但也不能太过亲近了。更何况是姑侄?
李扶苏用力把李延时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叫他到对面坐好,“我们不是天天见?你从哪鬼扯来多日未见我的胡话?还敢施压叫宫婢侍卫不许拦你?”
“我....我只是....这些日都未与阿姑亲近了,阿姑每日领着我上完朝就躲进宣政殿见大臣了.....我....我落水了阿姑也没有来看我....”说着说着,李延时一双桃花眼就红了,声音也渐渐委屈起来,“阿姑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李扶苏憋着要把李延时轰出去的气,艰难的从脸上扯出一抹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哄了几句。谁知李延时越哄越来劲,小嘴一张一合霹雳吧啦倒豆子一样数落李扶苏冷淡他的十宗罪,李扶苏听得头都要大。
“贵主,事情已经安排妥当了。大家也来了?奴婢见过大家。”衮尚马替李扶苏办完差事回来,就见姑侄两人坐在一张桌上说话。
李扶苏让衮尚马起身,“辛苦了。”
“奴婢不敢。”衮尚马顿了顿,开口道,“吐蕃王子已住在了桃李阁,突厥王子那...”人可还在驿馆住着呢。
“你是想说,我厚此薄彼?”
“奴婢不敢。”
李扶苏掏出绢帕给李延时擦着眼角的泪,“三日后来京的折子是突厥送上来的,吐蕃只说是近日进京,可没说具体哪一天。”
“哎,是奴婢多虑了。”李扶苏此话一出,衮尚马心中便以了然。今日两位异族王子一同面见圣人,突厥王子狂傲不逊,藐视圣人,李扶苏则当朝视他于无物,给他难堪,他明日若再入朝见圣,言语不当行为放肆,便可令满朝文武对他口伐笔诛。
原本斥责见圣时的礼仪不当不算什么天大的事,可若大业朝礼待吐蕃在前呢?同为大业朝附属,且一同见京面圣,却被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待遇,想必任谁心里都不好过。
当然,如果突厥这个王子聪明,明日见圣时恭恭敬敬,李扶苏自然也会礼待于他。只是,一个心高气傲眼高于顶的人,就算恭敬一时,他心里难道会服气臣服一个黄口小儿吗?如他服气,今日早朝便与吐蕃王子一般了。
“这个松赞王子,倒是个人物。”李扶苏给李延时擦好眼泪,将绢帕丢在桌上,对外喊了一声,“送主上回宫吧。”
奴婢恭恭敬敬应道:“善。”
可李延时并不想走,衮尚马已然窥见李扶苏眉眼间的倦意与不耐,上前一步将李延时抱了起来,“贵主,奴婢送大家回宫吧。”
李扶苏闭了闭眼,挥一挥手,“去吧。叫宫人多打些灯,别摔着主上。”自此,再没看李延时一眼。
“善。”衮尚马抱着李延时,应了一声,带着李延时的宫婢走了。
夜半,李扶苏的床前突然闪过一道影子。随即跪下身来,轻声对床榻上的人喊道,“主子。”
片刻后, 李扶苏睁开眼,坐起身来问道,“人找到了没有?”
那人摇了摇头,“属下失职。”
“罢了。”李扶苏抬头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到底跟他夫妻一场,我又何必赶尽杀绝,逼他入绝境?”
“主子的意思是?”
“派出去找他的人全都撤回来吧。”李扶苏叹了口气。
那人一惊,“主子,他会坏了主子大事的。”
“可找不到他。”李扶苏淡淡道,“已经找了三个月。我不想再夜不能寐,想必你们也Jing疲力竭,如今他独身一人,什么证据都没有,就是出现在众人眼前又如何?时政朝局,可不是单凭他一张嘴就能翻搅得动的。”
“是。”那人听李扶苏一番说辞,自觉有理。
“从你那找两个人过来,明日起,伺候梳妆吧。”
“善。”
顷刻,跪在李扶苏跟前的身影便消失了。李扶苏重新躺回了床上,却再未合上眼。
第二日 卯时
李扶苏坐在梳妆台前,两位婢女正给她梳妆。李扶苏从铜镜里看着两个忙前忙后的人儿,道,“先前不曾见过你们。”
“回贵主,奴婢等是衮宦官昨晚上提上来的,今日特来见过贵主。”其中一人答。
李扶苏点了点头,“叫什么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