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承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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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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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盘缠萦回的黑纹又奋力一搏地袭上掌根,才鸣金收兵,蛰伏到皮囊之下。

    青芷将教王创口裹起,梵业小声地“嘶”了一记,换来年轻长老的一副厉容,万般无奈道:“你这做长老的,竟敢对教王不敬了?我正愁去了南云之后没人来接那堆文牍,你意下如何?”

    青芷:“谢教王美意。为教王须得孜孜不怠,还是居辅翼之位看人劳形受累更合我心。王莫戏弄芷了,若论王属意的新王人选,梓虚、焚邪,二者必居其一。”

    “可他们都还太小了。”

    “王何不迟几年再走?”

    “时不我待。南云五族已派人暗查南云百姓失踪一事,未必不会猜中真相。我也不知,光凭我和几名长老……能撑过多久。”她望向殿外。早春催芽,嘉木贲华,而日影悄无声息偏转,兆载永劫,如不可知之未来,亦如不可测之余生。“宿怨若能止于我身,何必让后人遭罪?”

    历任教王与族老均以巫族遗存的咒术替族人承受苦痛,即便如此,长于斯土、承继南疆血脉的人也永远无法逃脱他们的前定。终其一生,不得白首;历其一世,不享天年。

    梵业受命之后,即令麾下药师执南云乡民练成药人,一其血缓解诅咒加诸族老的苦楚,二借其身历验咒术。但谢承南既察其中蹊跷,此法便不可再用。幸蒙盘王哀怜,于冥冥之中助她救谢承南一命,为今之计,唯有虎口拔须。

    心念千回百转,止于决意之前。她压住刀创,问道:“青芷,你以为梓虚、焚邪谁堪此任?畅所欲言,不必拘束。”

    青芷沉思片晌:“焚邪八面圆通,虽恃才傲物,不过微瑕;梓虚仁善端谨,三思而行,只是不擅辞令。”

    “一个‘不过’,一个‘只是’,你呀……”

    “那王是属意梓虚了?”青芷不解,“为何?焚邪短在何处?”

    惠风泻入窗棂,隐送虫鸣来,虫虺窃语,熙和之象显露三分可怖,竟不为此间人了解。

    “短在心软,王者之大忌。”

    “梓虚又有何所长?”

    “长在心软。”

    “同是心软,为何一为短,一为长?”

    “前者之心软,加诸己身;后者之心软,施诸他人。”她又忧虑道,“说起梓虚……我倒怕他对自己太心狠了。”

    青芷:“可梓虚——”他戛然不语,顿首请罪。“芷失言了。”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质疑什么。不错,梵业是存了私心,我的确做不到一视同仁,梓虚也的确不如焚邪那般聪慧,但于情于理,三十六部中无人比他更适合坐这个位子。”

    “谢王为芷解惑。”

    梵业想他往后便能自行体悟,不再多言。她轻抚几道外露的旧创,惭悲地戏谑道:“说来,我还和那两个孩子约好早些回到南疆……这些年,权术谋略一概不见长进,欺三瞒四这一套反倒越玩越熟练了。”

    青芷谂道:“王慎言。”

    她心道这话切实隳坏士气,又见青芷一本正经的老成相,颇有岁月催人的感慨。未卜之前路已陈足下,她敬闻盘王召唤,行将踽踽向前。而这冥幻孤旅中,唯有始、终之两端熠如北辰,歧途岔路、先人枯骨,皆匿于深云暗雾。

    “此去凶险,难以逆料。我不在的时候,族中大小事宜就劳你几人费心了。三十六部族老要是骨头发痒,想要弄点什么名堂,”她冷声道,“那就给他们全挖出来,好好削上一削。”

    ——

    凶兵诡器,莫及练氏;神工圣手,莫比练七。

    平启之战前,桓宁练氏即分出一脉往南云避乱。这一脉遂扎根南土,风养雨沐,浸可参天。十数年间,南云唯谢氏马首是瞻,四族不能撄其锋芒,独练家有分庭抗礼之能。到这一辈,练家又有奇才横空出世,善冶奇兵利器,系练家七女,人称练七。久之,时人但闻练家七娘之号,不知练家家主之名。

    谢氏有忌贤揽才之意,练家怀攀鳞附翼之心,一拍即合,约为婚姻。

    练七娘已磨刀霍霍。

    她当烛勾描图样,誓要造出一顶惊世骇俗杀人无影的“凤冠”,再来一招金蝉脱壳,逃回鄞曲去缠徐百罗。

    不速之客拿她时兴奋时凶戾的神情下酒:“就这样捉弄人,岂不是便宜了谢家?”

    练七遭人打断思绪,甜甜地道:“那奴该如何是好?教王给奴出个主意?”

    “我赠你同命蛊,你劝家主认个假女代嫁。”梵业笃定她不会回绝,“休拿那套假把式糊弄我,练家早就是你的一言堂了。而谢家这块好肉,哪个不想咬上一口?”

    “奴就欣赏教王这样的爽快人。但教王不是恨惨了谢家么,怎会想出李代桃僵的主意?弄得不好……可别赔了心哪。”

    “谢承南?我是挺喜欢他——酿的酒,仅此而已了。倒是你,成天惦记着徐百罗,只差没飞到他身边去,却连情蛊都舍不得给他用。”

    练七痴痴捧住双颊:“奴就是中意他,连他对奴的‘不喜’都很是喜爱。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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