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又来了。
他在潭边喊了好几声:“妖怪!妖怪!”
他把你从睡梦中硬生生的拽出来,你便只好从潭水中冒出来,眼带不解的望向他。
他见着你,脸上笑意更浓。接着,他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里头不知装了什么,传来若有若无的香气,勾的你口齿生津。你确实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却又被这香味勾出难得的食欲。
他朝你招了招手:“妖怪,你快过来。瞧,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你抵挡不住诱惑,游到了岸边。他打开了纸包,里头放着一块油光滑亮的食物,你没见过,又听他说:“我把我的大鸡腿省下来给你吃,谢谢你呀,妖怪。”他一边说一边咽唾沫,你眼尖的瞧见这块鸡腿靠边的位置缺了一小块,平滑的曲线在这块缺失的地方露出了整齐的齿痕。
他见你不接,又朝你递近了些。你摇了摇头,用尾巴尖儿把鸡腿儿往他那儿推了推。
“你不吃吗?”他有些惊讶,“可香了。”他陶醉的闻了一会儿,又恋恋不舍的递给你。你又摇了摇头,往后退了些。
他见你真的不要,便独自一人享受美食。他看起来很喜欢吃鸡腿儿,连带着骨头都嚼烂了,实在咽不了,才把骨渣吐回油纸里,叠好了放进衣襟。
做完这一切,他又盘腿坐在潭边,絮絮叨叨的跟你说起话来。
他说他是一个小道士。他看你不解,就跟你解释,道士是捉妖怪的。他说完又飞快的补充,不过我不会捉你的,你是好妖怪。
你懵懂的听着,捉妖怪的道士?捉来干什么?好像小金鱼有跟你说过道士。它说这类人特别可怕,叫你若是见到了,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可你看着面前这个小小的道士,开始怀疑小金鱼是不是在骗你。
他这样小,连你的半身长度都没有。若是你还没变成现在这副半人半蛇的模样,早些年你甚至能一口吞了他,还有余地再吃三头野狼。
谢天地跟你说起道士的威风,说他的师父师叔如何出名,又说他的师兄师姐如何厉害,还说前日里他因为愚笨,又被师父打了手心。他说的又快又多,是不需要你的回应的,而你这个听客也尽职,每次都会把他的话一字不落的听进去。
他跟你分享死潭树林之外的新天地,把外面Jing彩的世界揉碎了铺于你的面前,叫你从他的口中听了一耳繁华的人世间。你从没觉得外面的世界动人过,小金鱼跟你说过不少,但你每次都兴致缺缺。可从谢天地口中吐出来的每个字都化成梦幻瑰丽的画面,令你在心底生出了一丝渴望。
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呢?
慢慢的,谢天地抽条了,圆而稚嫩的脸颊瘦削起来,模样也逐渐脱去了天真之态。他说自己长大了,要做好多事情,不能每天都来找你了。但他跟你保证,说只要有时间就来看你。他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谁也比不上。
朋友,好陌生的字眼。你想问问他朋友是什么东西?可吐出来的却是嘶嘶的蛇音。
他看你这副样子,努力去猜你的话。又懊恼起来:“等我以后出师了,我就捉一只蛇妖来,这样我就能听懂你说的话啦。”
但他想了想,忽然兴高采烈的同你说:“找什么蛇妖,你跟我学说人话吧!”
他说罢,便煞有介事的开口:“你先学会叫我的名字吧。我叫谢天地。谢——”他拉长了音调,嘴巴扯到最大,好教你看清他是如何发出声音的。
你吐出分叉的舌头,发出嘶嘶的蛇语。
你有些挫败的收回舌头,他却捏住了你的脸:“你把嘴再张开,让我看看。”
你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你还是朝他张开了嘴,露出猩红的蛇信。
“哎呀,难怪你发不出人声,原来问题出在这了。”他松了手,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接着拍着胸脯同你承诺:“妖怪兄,你等着,有朝一日我定能找出让你变出人舌的法子。”
人舌还是蛇信,与你而言都不重要;能不能说人话,对你来说也无关紧要。但你看他一副期待的样子,好像很希望你长出人舌,跟他学说话。于是等他离开后,你沉入潭底,对着那块愿石许下了你的第三个愿望。
你希望你再来找你的时候,你可以长出人的舌头,学会说人话。
第二天他没来,你临水而照并没有发现自己长出人舌。等到天色暗了下来,确认他不会再过来,你便沉入水底,用尾巴抽打那块石头。
这块破石头欺骗了你的感情,可它不会说话也不会感到疼痛,于是你只能在潭中无能狂怒,搅起一层接一层的水瀑。
接下来的好几日他都没有来,你也没能长出人舌,更遑论是说人话。你在潭底躺了许久,干脆眼不见心不烦的盘起来睡觉,才睡了一会儿,又听谢天地在岸上喊你,于是你睁开眼,从潭底游了上去,出现在他面前。
“妖怪兄,”他笑嘻嘻的朝你招手,接着,从衣襟里拿出一个小嘴大肚的长颈瓶,从里面倒出一颗拇指大的黑色丸子,“这可是好东西,我费了好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