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到了十多天的时候,他才突然发现青年烧菜的手艺是真真的绝顶。
青年每天晚上都回来,这里大概姑且算是青年的家。
但他们互相对彼此一无所知,因而他只是顺从地待在原地不动而已。
颓丧的生活已经让他习惯于无聊,让他麻木和毁坏。而这间屋子里除了电视什么都没有,连电脑都没有,他得以坐在那些不断下落般的色块前呆呆思索。
那天青年照常在夜幕降临后回家。
拉开冰箱,看到放在里面的剩菜依旧没有被动过。青年回过头问他:“就觉得那么难吃吗?”
他浑身一抖,僵直地坐着,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扭头去看。
青年看上去并不是非常愤怒。他暗暗松口气。
——这样的情况几乎每天都在发生。
他想说“不是”,但最终选择摇头。
青年挑了挑眉毛。
“你不喜欢吃海鱼?”
为什么应该喜欢吃海鱼?
“菜式呢?喜欢白斩吗?红烧,炖菜,清蒸……嗯,清蒸。”
青年简直像会读心术,居然通过他僵硬无聊的脸来探测意图。
是的,他确实喜欢吃清蒸的食物——那是十多年前的记忆了,被询问“喜欢什么”,从父母离异后已经成为了一种相当稀罕的余裕。
母亲是沿着大湖出生的人,是在哪儿呢……他并不记得了。
他喜欢妈妈蒸的鸡蛋羹和娃娃菜。
那天晚上青年做了鸡蛋羹,漂一点儿火腿丝儿。
这道菜不带多少技术含量,却让他的味蕾忽然回归了正轨。
他猛然发现坐在对面一边吃饭一边玩手机的青年真是个做饭好手。
餐桌上除了蒸蛋,居然还有一盘松鼠鱼,蔬菜是炖山药和胡萝卜炒茭白。
他的大脑这时也才慢吞吞反应过来,前几天自己究竟吃了些什么,究竟在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时钟发出的转动声也在此刻印回意识中。
与此同时,他也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异常。
这一切都不正常。
自己是疯了吗?
他突然感到了恐慌。
自己的脑子真的被酒Jing泡得坏成了烂泥?他所过的日子都是真实的吗?他的选择究竟决定了什么、毁掉了什么……他究竟身在此地做些什么?
“还算和你的口味吗?”
青年望着他。
青年此时微微皱着眉,带点怒意发笑。他侧颊的灰色鳞片宛如滑动着的蛇。
他连忙再次动起筷子。
这点倒很像厨师嘛……
看到别人对自己的作品没有反应,便觉得生气。
因为被轻视而感到愤怒,他也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和情感。
我希望有人能欣赏我的音乐——
他曾经每日都在这样的痛苦中挣扎。
然而如今回望,那段时光竟是他人生中最幸福、最闪耀的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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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到来后,他总是很快就睡下了。
不如说,他会在所有无事可做的时间睡觉。
毕竟除了睡觉以外,生活中还有什么时刻更加接近死亡呢?
但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在黑暗的房间里躺了许久,也没能陷入睡眠。
房间门是不许关上的,因此他可以听见客厅里青年的走动声和电视机里的嘈杂音响,往日这些都不算什么。
他听到青年在打电话。
“我知道了。你和霁哥说一声我在哪儿,他不会怎么样……我知道,我知道。”
那是一种独特的语气,烦躁而亲密。
“你不用管我。你才是,不要每天跟霁哥的那些朋友混在一起,你要去上学,知道吗?你别只顾着……姐姐的事和我们没有关系。我说过很多次,我们无能为力——好的,好的,知道了。”
之后他听到寂静中吐出长长的叹息。
过了一阵子,灯熄了,他于是侧耳听着。
经过这段木质地板铺就的短廊,如果青年径直朝前,便是回到他自己的房间去,他的房间一直是上锁的。而如果没有开门声,那么青年就会来到——
“醒醒,是时候陪我玩玩了。”
他会这样说。然后从床头翻出润滑油,粗暴地做准备。
但是今天没有。
青年在他身边躺下,抓起他的手腕贴在耳边。
他屏息无言,闭着眼睛。
青年的耳廓温热柔软。听到了什么呢?
过了一会儿,青年发出声音:“你醒着吧。”
青年的声音沙哑平缓。
他动了一下,试着将手腕抽回。青年拽住他。
他嗫嚅着,仿佛下了太久的决心,开口说:“我只借了五十万。”
青年翻身坐了起来,衣料摩擦声响得像是刀刃在耳边用力刮擦。
沾